童 喜

提起春天的美食，自然少不了各种“芽”菜，香椿芽、马兰芽、柳蒿芽……其中最令我心仪的，莫过于花椒芽。

花椒芽是花椒树新长出来的嫩叶芽。小时候，家住农村，每到春天，屋前屋后的花椒树都绽出了鲜嫩的新芽，不用凑近，就能闻到花椒独特的香气了。新长出来的花椒芽没有做成香料的花椒味道重，更多的是一种清香，极为特别。

儿时物质条件匮乏，冬天尤其如此。吃了整整一个冬天土豆、萝卜、大白菜的孩子们，看到春阳照耀下鲜嫩嫩的花椒芽，忍不住直咽口水，嚷嚷着要“换换口味”了。

每到这时，母亲便会放下手里的活儿，拿出剪刀、笸箩，在我们盼望的眼神中，去屋后采摘花椒芽。

花椒树的枝条上有刺，采摘时要留意，不然会扎破手指。母亲处理花椒枝条时小心翼翼，仍不免被扎到手。

摘好花椒芽，用井水清洗几遍，再用温乎乎的淡盐水浸泡片刻，捞出沥干，便可以做菜了。

花椒芽的做法很多，最简单的做法是凉拌。将处理好的花椒芽用开水汆烫过，捞出、沥干、切碎，拌上少许食盐、白醋，淋上一点芝麻油就可以了。因为花椒芽本身就有香味，不需要加葱姜蒜之类的调味，以免混淆了它本身的香味。这道凉拌花椒芽清鲜爽口、椒麻鲜香，下饭特别好，能比平常多吃一碗半碗米饭。

“高级”一点的吃法是花椒板油面条。开春后，镇子上逢会，父亲挑上手工编织的笸箩、扫帚、锅盖去做买卖，傍晚散会，提一挂板油回来，我们小孩子欢天喜地接过交给母亲，母亲将板油切块下锅熬炼，熬油的同时，摘一把花椒芽洗净、沥干，放到一口瓦罐里，做完这些，锅里的板油也熬得透清透亮、香气四溢了。把熬好的板油倒进瓦罐，花椒芽被滚烫的猪油一烫，瞬间脱水，它所蕴含的挥发性浓香，经过“乾坤大挪移”，转移到猪油里，油的色泽也变得嫩黄清亮起来。这罐花椒油，就是一家人往后一个月吃面条的调味料，用以唤醒一个个饱含生命力的清晨。

不论杂粮面还是白面，擀成面条、下锅煮开，捞上一碗，浇上一勺花椒油，撒一把切细的葱花，用筷子拌开，花椒油与面条充分拌和，即可吃得椒香滑爽、满嘴飘香。

更“高级”的吃法是摊鸡蛋花椒芽面饼。仍是将花椒芽处理干净，用开水烫过，沥干水分，切碎备用；将新鲜鸡蛋打到面粉里，加水搅拌均匀；将切碎的花椒芽均匀地撒在拌匀的面粉糊里，加入适量的食盐和一点点味精，和成面团，擀开成圆饼状；开小火，在锅底刷一层豆油，将擀好的面饼放入，并在面饼上也刷一层豆油，然后用筷子和锅铲不停翻动，烙至两面金黄，便可以食用了。

刚出锅的椒芽饼，香气窜鼻子，迫不及待掰下一块，烫得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使劲儿吹几口气，待饼子稍稍降温，一口咬下去，酥、脆、鲜、香，好吃到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一块饼子三口两口就没了，再去掰一块，直到撑得肚皮溜圆、连连打嗝，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小时候只知道花椒芽好吃，上学后才知道它富含多种人体所需的氨基酸，蛋白质含量也不低，且有温中止痛、杀虫止痒的功效，既能温胃散寒以止痛，又能温脾燥湿以止泻，真是一道宜食宜药的“宝菜”。

桃红又是一年春，看到枝头绽开的鹅黄柳绿的嫩芽，不由回想起那些被花椒芽染香的春天，一缕温情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