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明

春风送暖，易致困顿，有的人埋怨“春困”。其实，困了能睡，睡能睡着，那是福气。就怕感觉困了，上床后却无睡意，翻来覆去，心焦意躁，任你数羊还是数兔，依然不能入眠。我见不少人有过这般苦恼，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

也是万紫千红的季节，一个细雨霏霏的周末，朋友约茶。茶台上，摆着专业茶具，煮水的壶吱吱地叫着，壶嘴里吐着一股股白雾。大家围坐一周，谈天说地，品茶闲聊。我要了一杯白开水。我的习惯，上午一杯绿茶“信阳毛尖”，下午白开水，夜里什么也不喝。为什么?怕影响睡眠。

茶对于我来说，醒脑提神的作用太明显了，尤其是绿茶，上午一杯，全天精神。晚上再喝，那就受罪了。不能入眠的精神折磨，自己体会最深。

朋友说，喝点红茶和普洱，没啥问题。我半信半疑，“信阳红”“大红袍”“冰岛”，都尝了一杯。茶散回家，躺在床上，心里虽然平静，头脑却特别清醒，到了凌晨三点，仍然不困。此时，方知上了大当。

真没想到，红茶和普洱，对于我来说，也如此提神。我的朋友们可不是这样，临睡前喝杯浓茶，不管红的，还是绿的，皆能呼呼大睡。

我羡慕倒头就睡，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睡眠状态。这种状态，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作失眠。19岁那年，我任生产队会计，岳父是生产队长。初冬时节，我俩带领十多位男劳力，拉着架子车，带着被子、粮食、麻秆、稻草，步行一百多里路，去县城南开挖灌渠。

工地远离村庄。我们就天当房，地当床。在麦地边，用麻秆和稻草，搭了两个庵棚，每个庵棚睡六个人。湿漉漉的地上，铺了一层稻草，就是床铺。我和岳父共睡一个被窝。铺一床被，盖一床被。

为了赶超工期，我们每天干到小半夜，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接着干。晚上收了工，不洗脚不洗脸，钻进被窝就睡，一夜不醒，清早还得别人喊醒。没觉得累，只是太瞌睡。天不亮干活，瞌睡腌心。担着泥巴挑子爬渠坡，困很了，就闭着眼睛走几步，再睁开眼睛走几步。那当儿，多么想痛痛快快地睡一觉啊，渴望睡到自然醒！

在水利建设工地时对睡眠的渴望，只是一个典例。当会计的那一年，常有这种渴望。在夏收夏种、秋收秋种的季节，农活特多，抢收抢种，同时进行，熬夜成了家常便饭。天不亮下地干活。晚饭后，还得下地干活。摸黑挑捆子，摸黑收场，摸黑拔秧，摸黑刨墒，摸黑犁地。凌晨睡得正香，被喊起来，头脑里的瞌睡虫，撵都撵不走。

可惜的是，这种睡眠状态和欲望在25岁调到地委宣传部工作之后，便每况愈下。到了29岁那年，达到了高峰。

那些年，工作特拼，采访写作，常常熬夜。一次，到一个县里采访，一周写了十篇新闻稿，其中七篇分别在省电台播发或省报登载。还写了一个以“文化大革命”为背景的电影文学剧本《岸柳又绿的时候》。县委通讯组长告诉我，女打字员打到动情处，忍不住哭出了声。我把打印稿寄给西安电影制片厂，很快收到编辑回信，提出了20多条修改意见，并嘱咐不要再寄给外厂。

兴趣的闸门一旦打开，一发而不可收。回到机关后，又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写了以反右运动为背景的电影文学剧本《永不熄灭的火星》，寄给了珠江电影制片厂。很快，也得到了回信，提出了修改意见。后来，还参加了省里举办的电影创作研习班，听了著名导演谢晋、谢天，著名作家李准等名家的讲座。期间，又写了几篇散文分别寄发出去。

那时候，精力旺盛，不知疲倦，思路顺了，能写到凌晨两三点钟，早晨五六点钟又爬起来接着写。修改之后，再用复印纸复写。连续的超负荷脑力劳动，导致身体亏空。

29岁那年春天，病了，住院半月后，接着疗养一年。一位部长夜里到住室看我，见我披着大衣改稿子，深情地说：“主明，要名还是要命啊！”一句话警醒了我，随即搁置了所有修改计划。

真是祸不单行，静心养病时，又增加了失眠的毛病。本是“春困”季节，我却不困了。入睡困难，睡得浅，多梦，窗外落几片树叶就能把我吵醒。最难受的是，曾经三天三夜未合眼。中西安眠药吃了多种，时间持续一年多，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形成了药物依赖。每到夜晚睡觉时就紧张，害怕睡不着。越害怕，越难入睡，几乎形成了恶性循环。附近居民来疗养院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我心里太羡慕了。

出院后，经过物理锻炼和心理调理，逐渐摆脱了失眠的困扰。但是，从此不敢熬夜。如果夜晚12点钟后入睡，怎么也难睡好。

退休后，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了，手机可随时关机，困了可以马上休息，再也不用担心睡眠时间不够。可是，再也找不回一夜不醒的睡眠状态。当然，也不用担心失眠，虽然睡眠时间较短，却可以快速入睡。醒了，也能再次入睡。一夜之间，睡睡醒醒，反复多次。清晨起来，精神清爽。

一天，见到一位80岁的老同志，寒暄之中，问及他的睡眠，他说：“一觉到天亮，打雷难吵醒。”我太羡慕了。这样好的睡眠质量，很少见到和听到。相反，为睡眠障碍而苦恼的人屡见不鲜。近日，曾见几个女人在一起聊天，聊到睡眠，个个叫苦不迭。失眠，折磨着她们很久了。

俗话说：“一夜不睡觉，十夜赶不到。”睡眠，对于成人来说，太重要了。长期睡眠障碍，不仅会影响身体健康，也会降低工作效率。夜里失眠，白天难以提起精神。“春眠不觉晓”，真是莫大的幸福。

珍惜生命，莫辜负大好春光，别太埋汰自己的精神。工作上力求快节奏，生活上则想法慢几拍。少熬夜，多早起，能多睡，就多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