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百花园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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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 槌


赵主明

亲友说我念旧,留着一些用不着的旧物,放在家里,占着位置,是个累赘。静心想想,的确如是。有些东西,比如旧书、旧资料、旧器具,早已不用,留着何宜?

明知不用了,却又舍不得丢弃。究竟因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旧物含情,弃之不忍吧。这种心态,社会中常见。我也是走不出凡夫俗子的精神栅栏。

近日收拾屋子,见到一个旧物,回想一下,在我家已有二十年了。近十年未见,几乎把它忘了。

那是一根捶衣用的棒槌,家乡人称作棒棍子。家里过去洗衣,曾有三大器件。其一,大木盆,早已送人。其二,搓衣板,仍在使用。只有棒槌,被搁置在楼梯下旧杂物旮旯里,尘封住闲,无声无息。

用抹布擦了擦,依然完好。它是用密度很高的木头制成的,可能是柞木或榆木吧,掂在手里沉甸甸的。一面呈弧形,另一面平板,手持部位扁圆。当年我在农贸市场买的。

掂着这个棒槌,勾起了一连串回忆,感慨也油然而生。可别小瞧,棒槌上头折射着悠久的中华传统文化符号呢。

早在唐朝,它就露脸了。历史文献,有许多记载。在诗文书画作里,洋溢着满腔激情。捣衣,就是其中的典例。

唐朝时期,中国尚未普及棉花种植。服装布料,主要是丝织品及葛麻等。贵族穿戴,丝织品居多。寻常百姓,多穿葛麻。葛麻织品纤维过硬,穿着不大舒适,在穿以前需要捣的柔软平整。丝织品也需要捣平,以方便裁剪。

捣衣多选在月夜去河边进行。流动的河水便于漂洗,明亮的月光能够代替灯光,节省灯油。妇女把织好的布帛,铺在平滑的砧板上,用棒槌敲打,直至柔软熨帖。

早在北朝时期,温子昇就写了《捣衣诗》:“长安城中秋夜长,佳人锦石捣流黄。香杵纹砧知近远,传声递响何凄凉。七夕长河烂,中秋明月光。蠮螉塞边绝候雁,鸳鸯楼上望天狼。”

著名唐代诗人李白的捣衣诗,场景更为壮观:“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捣衣不仅入画入诗入文,而且入了乐曲。古琴曲谱里就有《捣衣》一曲,且是名曲。至今,琴家仍喜欢频频弹奏。

相传此曲为唐代潘庭坚所作,表现了妇女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之情。杨抡《太古遗音》中分析道:“始则感秋风而捣衣”“继则伤鱼雁之杏然”“终则飞梦魂于塞北”。有人解析曲情,女子在河畔捣衣,流露出思念戍边亲人,怨恨战争的情绪。曲调慷慨激昂,首尾一气呵成,一展女儿英雄之情,不失其正,富有民族性。

往事悠悠千载去,莺歌燕舞看今朝。我认识棒槌时,已是新社会。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它的影子,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子里。

小时候,我家住的宅子,有一圈圩沟。圩沟东沿,用半盘石磨垫起一个水蹬,在那里洗菜洗衣。洗涤大件衣服时,离不了棒槌捶打。洗涤被单被罩时,更不例外。我参加工作后,每次回家,仍然去沟塘边挥动棒槌,捶打衣裳。

后来,举家迁到城市生活。家有洗衣工具三大件,木盆、搓板和棒槌。小件衣物用手搓,大件衣物和被罩床单,搓洗加棒打。

夏天,常到浉河边洗衣。岸边有水蹬子,南岸尤多。那时候信阳主城区在浉河北岸,南岸属于郊区,是菜农集居之地。清晨与傍晚,到河边洗衣的人最多。棒槌声声,水花飞溅,像一幅画,一曲舞,一支歌,一首诗。

有一天,我在河边洗罢衣服,挎着竹篮回家,路遇一位诗人。他看到篮子里的棒槌,立马唱了一支山歌:

“俺和乖姐隔道岗,

隔岗听见棒槌响。

想必乖姐在捶衣,

一连翻过九道岗。

原来是啄木鸟儿啄树桩!”

好歌!一听就懂,一唱就会。一遍入耳铭心,至今未忘。坠入爱河的农家小伙,痴想心仪中的姑娘,到了寝食难安的程度。明明是啄木鸟咚咚的啄木声,他却认为是姑娘在溪边挥舞棒槌浣洗捶衣声。

捣衣,捶衣,年代不同,功用、目的有异,但使用的都是棒槌。它用短木头刨削而成,长如短剑,宽似扁担。我清晰地记得,小时候,家里曾把断了的大扁担,加工成两个棒槌,用了好多年。

如今,城市里洗衣机基本普及。大小件衣物,都可以机洗,用不上大木盆和棒槌了。

虽然用不着了,但仍不愿丢弃。于是,把它擦一擦,放回收纳杂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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