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玲
很小的时候总喜欢安静地等父亲下班,然后依偎在他身旁吃饭,父亲身上有淡淡的味道,与别人身上的味道不同。
我眯着眼睛问:“爸爸,您身上好闻的味道是什么呢?”
父亲用手揉着我的大拇指,笑着说:“那是木料的味道。现在你还小,觉得它好闻,等你长大了,就不喜欢闻喽。”
我不懂,难道父亲身上的味道会变吗?
初中我开始住校,周六才能回家,那时我疯狂地玩耍,竟然闻不到父亲身上的味道了,即使有,也是转瞬即逝。
就这样在时有时无的木料味道中,我升入高中。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白天课业繁忙,晚上躺在床上会想起木料的味道。我喜欢靠窗的位置,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高大的树木,于是就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父亲身上淡淡的木料味。偶尔父亲也会骑着他破旧的摩托车来学校看我,带大包的零食。
见到我就笑呵呵地说:“你妈非让我给你送来,怕你吃不惯学校的饭。”木讷的父亲总是把他对我的关爱推到母亲身上,然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他身上淡淡的木料味。
第一次去外地求学,父亲把我送到车站,我问母亲为什么不来送我。
父亲答:“她怕看到你上车会止不住眼泪。”
就在父亲转身离去的刹那,我分明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
每个周六晚上我都会给家里打电话,父亲从来不接。母亲无意中说周六晚上电话一响,父亲就吵个不停:“女儿的电话,快去接。”然后他就站在母亲身边,直到我挂断电话。原来这就是父亲爱我的方式。
不会拼音的父亲硬是学会用笔画给我发短信,通常只有几个字“生日快乐!”“钱已汇到。”“天冷穿厚点。”“饭要吃好。”
有一次父亲主动给我打电话问我端午节回不回去。我说同学要过来可能回不去了。父亲笑着说:“没事儿,就是你妈想让你吃她煮的粽子了。”我哭了,最终推掉同学,踏上回家的列车。到家之后我才知道粽子是父亲特意为我煮的。吃粽子的时候突然闻到淡淡的木料味,才想起,我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味道。
“爸,您身上的味道还是像我小时候一样好闻。”父亲被吓到,只是摸着头,憨憨地笑。
年三十,父亲一个劲儿地叫我:“快出来!快出来!”待我走出大门,原本昏暗的夜空瞬间开出两朵绚烂的烟花。“啧啧……好看吧!”父亲蹒跚着步子手舞足蹈的样子有点滑稽。
一向节俭的父亲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烟花特意放给他的女儿看。在烟花的映衬下,父亲通红的脸愈发慈爱,他因操劳而生出的满头白发也变成了金黄。他记得女儿的所有爱好,他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他的孩子们……
前几天,我和父亲边吃饭边看电视。“周口,晴,十度到二十一度。”父亲喃喃自语。
我愕然,多年来,父亲早已养成习惯,竟忘了我已经毕业,已经离开了那座城市数十年。我匆匆起身。
父亲问:“怎么了?”
“饭撒到身上了,我去擦擦。”随便找个理由。
“都这么大了,还是那么不小心。”我是个丢三落四的人,父亲一直记得。
转身,我已是泪流满面。不善言谈的父亲用他特有的方式来爱我。他不说,我已懂。
父亲就像一棵树,在炎热的夏季给我成片的绿荫,我躺在树下,闻着淡淡的木料味,安然入睡。
也许,父亲不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写下这些文字,我又闻到了淡淡的木料味,那是父亲的味道,更是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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