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婷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诗人杜甫创作此佳句，更令人震撼的是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菀坪镇的河南信阳移民活出了这诗句。

百度百科如此论道：“菀坪地处江南，属吴方言区，然而该地的人民舍弃了吴语而采用河南话作为交流的工具，形成了一个河南方言岛。”菀坪原是东太湖的一片茭芦浅滩。据《菀坪镇志》记载，1995年统计时，在吴江菀坪分布着许多河南移民，在菀坪有河南省8个县市迁入的1009户，占当地总户数22.2%。其中，罗山663户、光山232户、信阳102户、商城5户、新县4户。据了解，菀坪的信阳人多是清末民初迁移过来的。同治、光绪年间，河南省光山、罗山一带农民，为避天灾兵祸，“一旦箩筐下江南，前面挑着儿和郎，后面挑着棉和被”。初来乍到菀坪地，他们或租田、或帮工、或捕鱼来维持生计，也就慢慢成了菀坪的“河南人”。

2017年11月17日，笔者有幸随信阳市政协豫南移民史料征集专题考察组驱车前往菀坪镇进行实地调查访问。

安居——湖田围垦。

菀坪镇全境，位于东太湖出水口南岸，均属湖田，为滨湖圩田平原，原来是一片沼泽地。光绪十七年（1891年），乡民沈庆余首先在太湖滩涂上围湖造田，圩名足字圩（今戗港村），翌年又围室字圩（今戗港村）。两次围湖，当年受益，影响很大。于是河南移民呼亲唤友成群结队前来围湖，围湖也是谋生的开始。在访谈调查中，原河南省罗山县山店乡胡畈村移民（现居菀坪镇诚心村）李祖仁如此说：“在太湖圈圩子很艰难，今年圈了，明年大水一上来又没了。”人们常说：“太湖的田，破破的船，撑了一年算一年。”由于太湖水面大片被围垦，主要泄水道被挤占，太湖由原来的洪水走廊变成蓄水湖，一旦发水，沿湖一带的移民生存维艰。

维权——“土”“客”之争。

据《菀坪镇志》记载，太湖滩涂原为少数当地士绅所有，如横扇人陆声扬，东至安湖村，西止南湖村，差不多每个村都有他的滩涂。外来客民围垦太湖水面，侵占了他们的利益，故此，每当官府组织人力强行拆除危害太湖水利的圩围时，他们也乘机拆除自己滩涂上的圩围，驱赶客民。而外来客民（移民）为了生存，根据自己所围圩围的地理位置，据理力争，“土”“客”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上诉官府，请求明断。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江南苏州府震泽县知事夏辅咸奉宪委派，实地查勘，判明当时客民所围之圩位于南太湖，不在泄水道之内，并不妨碍太湖水利，准予围垦，对围垦湖田发给执业田单，上缴田赋，湖田始为官府承认，“土”“客”之争暂息。

在菀坪镇河南移民调查之行中，我们从不同的移民后裔口中听到了一个同样的故事。

太湖的“河南”老人都知道胡本山、黄汝南、余香斋、李华庭这四个“头目”。当时太湖滩涂为少数当地士绅占有，外来客民围垦太湖水面时他们乘机驱赶，客民为了生存据理力争。在数十年“土”“客”之争的诉讼中，菀坪一带客民中逐渐形成了“四个头”，作为“客”方全权代表。“四个头”——“钱头”胡本山（菀坪北村人），负责要钱、出钱；“笔头”黄汝南（诚心村人），负责写诉讼状纸；“口头”余香斋（诚心村人），负责诉讼辩理；“屁股头”李华庭，诉讼难免败诉，败诉要去坐牢。至今人们还怀念他们，视他们为恩人。

家谱——根的传承。

家谱（或称族谱、宗谱、家乘等），是一种以表谱形式，记载一个家族的世系繁衍及重要人物事迹的书。在随同豫南移民史料征集专题考察组考察的途中亲见了各种家谱，从手写版到现在的打印版。尤其是手写版的家谱，加重了传承的气息。据当地移民回忆，有河南信阳市的家族亲人曾赴菀坪续谱。也有老人回忆，他们虽迁至菀坪镇，可给子孙后代取名依旧沿袭“启大文永长，志世绍书香，子孙自然香”，而且从未乱过。这是他们的恪守与传承，也是他们坚守“河南人”的执着映射。

方言——属地的彰显。

百度百科记载：“现在菀坪的河南话，保留得非常完整。在称谓上特别明显：称外祖父是姥爷，而当地称外公；称祖父是爷爷，当地则称爹爹；他们称父亲为大大，而当地则称阿爸。”此外，“历经100多年的风风雨雨，许多年轻人现在都是双语者，既会河南话又会本地吴江话，但他们坦言不会遗弃河南话。在他们看来，河南话是祖先留下的，是联系家庭内部的纽带，也是他们的骄傲。”在移民调查中，一位祖籍信阳市光山县的老者这样论述，“现在吴江当地有培养‘吴语’的补习班，因为现在的小孩子都说普通话，他们害怕当地方言遗失。真希望也有人能办一个‘河南话’的补习班，每当我们家小孙子偶尔嘴里讲一句‘河南话’（例如干什么——搞么事，说——雪），我都会说‘好听，好听’，会鼓励他多说。”当我们调查组用河南话与他们交流的时候，他们是欣喜的，偶尔会说“老家来人了”。

民俗——同化的力量。

俗话说：离家十里路，各处各乡风。民俗也是地域文化的有力佐证，它渗透在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如果说“入乡随俗”是大势所趋、立脚之本，那么菀坪镇的河南移民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因全镇以河南籍人士居多，故境内不少习俗被河南籍人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