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青

外祖父的家在四望山腹地的一处小山村。村里共有三十多户人家，房屋被四周连绵起伏的山峦掩映，出省公路穿村而过，发源于两侧山谷的溪流在村子的北缘相汇，然后与省际公路交织相拥。蜿蜒的小河伴着绵延的公路流淌，河流的水声为小村庄的静谧写下了注脚。

镶嵌在大山怀抱中的村落与碧绿的茶园、多彩的森林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颇有些“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味道。在我眼中，从晨曦染金、袅袅炊烟，到晚霞夕照、暮色苍茫；从云卷云舒，到花开花落；从鸡啼鸭鸣，到羊嘀犬吠，小山村时刻都能变换和表达出一种诗意的美感。与繁华喧嚣的城市相比，外祖父居住的山村更显得空旷而又寂静。

外祖父土生土长在这个山村。这个原来充满古朴气息的村庄也在改变着。村中小巷地面铺设的青石板已被混凝土路面覆盖，青砖黛瓦也被两层楼房所替代，原来挑水的木桶已成了村中的稀罕物。现在，村庄里许多农户都已搬迁，只有少数像外祖父这样故土难离的老人依然留守。

生活在山村里，外祖父并不寂寞。 他喜欢读书，床头放满了《本草纲目》《易经》、中医等传统书籍。村中遇到红白喜事，就将外祖父请去选日择时。乡邻偶患，也会找外祖父采药疗疾。正是因为书、药融入了外祖父生活的全部，以至于今年八十三岁的他依然思维敏捷、身体健朗。青山绿水滋润了他的情怀，山村旧事丰富了他的内心。

父亲经常驱车带着母亲和我去山里探望外祖父。除了给他送去一些生活用品，我们知道，只要回到山村哪怕只是陪伴他吃一顿简单的饭菜，外祖父都是高兴的。渐渐地，我把去探望外祖父的这段路程当成了心灵的旅程。在这段行程中，我能够流连于山间的四季风景，听父亲母亲谈论过往的烟云岁月，能去感受溪水的清凉，欣赏皎洁的月光，寻找大雨滂沱后的苔藓，摘一把开不完的野花……

在外祖父的山村，父亲会沿着小路带我去攀爬附近的高山。他常感慨，山径寂寥，人行其中，心境会更灵空。我想，当人被草木、森林、原野、湖水……疏解、唤醒时，自然会有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和一种平和安宁的心境。

登至山顶，沐风远眺。莽莽群山，连绵起伏，蔚为壮观。鸟瞰山谷，静谧的村庄不落尘埃，寂寥如初。此刻，我似乎理解了外祖父的那种心境：在春暖中沐阳，在夏绿中泛思，在秋凉中旁白，在冬素中枯坐。在三寸光阴里相望，低眉往事，心若沧海，褪不去山村的烙印，仿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也许，这就是他满满的故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