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盈
印象里,从我记事时起,爸爸就是乡政府的厨师,所以家里很少开火做饭,吃饭基本都在那里。算是耳濡目染,爸爸和面、揉面、蒸馒头、包包子时的游刃有余,切菜、洗菜、配菜、炒菜时的热火朝天,一点点地被我记在心里。
记得有一年秋收时,七岁多的我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后,饥肠辘辘,爸妈却还在地里收玉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着他们回来连口热汤都吃不上,我就决定帮他们做点饭。那时候农村大多是烧地火。在锅里添了半锅水,小心翼翼地点着了地火,我又搅了半碗面糊,在水还没烧开时就把面糊倒了进去。估摸着差不多了,我就停了火,自己摸了半块干馍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爸妈回来了,我就跑出去说:“锅里有汤。”爸妈一听可惊讶,赶紧到厨房去看。揭开锅后,我一看,傻眼了:因为面糊没有等到水开就倒了进去,烧出来的饭是澥的。虽然是这样,但爸妈还是特别高兴,一直笑着说:“俺闺女长大了,知道心疼爹娘了。”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主动做饭,有着穷人孩子早当家的早熟,有着女大自巧的自觉。此后,再看爸爸妈妈做饭时,他们会有意识地给我说什么时候倒油、什么时候放醋、擀面条的面要和得硬一些、蒸馍头时发的面别忘记放碱面……那时候做饭没什么讲究,院里小菜园的豆角结了就炒豆角,门口房檐上的嫩丝瓜摘下两三根配上辣椒丝就是一盘好菜。
青春期时,有一次考试失利,我烦恼万分。妈妈就让爸爸杀了一只老母鸡,由我来炖成鸡汤喝。从杀鸡到鸡汤上桌,弄了两个多小时。当我大口喝着鸡汤时,妈妈才柔声说:“如果直接吃生鸡肉或是调料,你一定觉得难以入喉,但只要把鸡肉、水、调料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再经过火的熬煮,就会成为美味的鸡汤!人生也是这样呀!眼前的这点挫折,就像汤炖成前的那两个小时,日后会成为你人生美味鸡汤的一种调料也说不定呢。”原来,人生就是一碗酸甜苦辣滋味俱全的汤。我这才了解妈妈的苦心,重新振作起来。
远离了父母在外工作时,总觉得做饭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随便上街吃点儿什么,就能够把自己的胃打发了。记得去大城市工作的第一年,第一次和朋友去饭店吃饭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朋友让点菜,我看着菜单茫然无措。但考虑到自己毕竟已经是成人了,大庭广众之下的脸面还是要的,于是就故作老成、慢吞吞地拿起菜单,喝上一小口水之后才慢条斯理地点起来。点的大都是一些家常菜,等菜上来,还被一个朋友嘲笑说没品位。
当时印象最深的一道菜是拔丝苹果。因为没吃过,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我很好奇,所以才点了它。现在想起来,那个味道真是棒棒的,甜酸恰到好处,吃时还得蘸着水,真是太有意思了。人生的第一次饭馆之行,让我对吃的认知锦上添了花。从此之后,孤陋寡闻的我知道了大千世界里除了家里爸爸做的馒头、花卷、烙饼之外,居然还有那么多自己没有吃过喝过的好吃的东西。在之后几十年的人生岁月里,我会有意无意地留意一些菜的做法、一些汤的炖法。
谈恋爱时,男朋友问我会不会做饭,我说起做饭来滔滔不绝的样子,让他以为我做饭很拿手。第一次上他家做客时,他有意让我在家人面前露一手,我硬着头皮凭印象做出了一桌子菜,虽然卖相不是特别好,但吃起来居然还不错。唯一让我现眼的是,米饭竟然没有蒸熟。遥想当年,除了心中有爱外,我一无所有,便愿意拿出平时不沾阳春水的十指为人洗手做羹汤,即使是粗茶淡饭也愿意去给他做。那时,我告诉自己:愿你在以后的岁月里有洗手做羹汤的决心,亦有弃之如敝屣的勇气。
年岁渐长,不那么热衷于做饭了,遇到不喜欢的人再问我会不会做饭时,我直接就摇头说不会——其实不是不会,是不想为他洗手做羹汤。
儿子上小学以后,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为保证他的营养,尽量做到一周之内不重样。每天早上把孩子送走后,我就开始匆匆准备午饭事宜,把主食提前预约上,把要做的菜提前洗好、切好,中午接完孩子回来就抓紧时间炒菜,这样可以让他早点吃饭,中午多点休息的时间。这时候的洗手做羹汤,是出于对孩子的爱,更是一种责任。
朋友生病没有人陪的时候,我愿意为她煮上一碗粥;亲戚上门时、父母住院时,我愿意为他们炖各种的汤……是的,我愿意为我爱的人洗手做羹汤,在这些羹汤里,我不仅加入了所需调料,还加入了真诚、热爱,我想用它们慰藉、温暖更多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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