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凤
那年,我骑着一辆借来的自行车,走村串户去卖冰棍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使我久久不能忘怀。
我上初中时,虽然父母整日起早贪黑地在土地上辛苦劳作,但家中的生活还是相当困难。特别到每次学校收学费时,父母总是堆起笑脸,唯唯诺诺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去左邻右舍借钱。多年来,这一幕一直是我心头的痛,并深深愧对着父母。所以有一年放暑假,我决定自己找点活干,能替父母分担一点是一点。但干什么呢?要力气没力气,要本钱没本钱,我陷入了迷茫困惑中。一天晌午,半睡半醒间听到悠长的卖冰棍的叫卖声。于是一骨碌爬起,循声而去,望见一个骑着自行车卖冰棍的大叔,他戴着一顶破草帽,黝黑的脸被汗水“滋润”得闪闪发光。于是,我灵机一动主意有了——卖冰棍。当我向父母提出我的想法时,起初父母坚决不同意,后来,在我一再软磨硬泡之下,他们终于点头让我去试一试。
第二天父亲徒步去邻村大姑家借回了一辆自行车。自行车有了,他又精心制作了一个木箱子,并刷上了白漆,母亲则用棉花缝制了一块四方的棉絮褥子,一切准备就绪后,父亲从怀里掏出10元钱郑重其事地递到我的手里。就这样,我便开始了骑着一辆借来的自行车卖冰棍的暑假生活。每天一大早,我先骑着自行车走二十里外到县冷饮厂批发冰棍,冰棍只有两种,哪像现在就是随便一个路边的小卖铺里冰棍、冰激凌等各种冷饮琳琅满目。那时一种是花生冰棍,一种是奶油雪糕,批发单价分别是五分和一毛五,向外卖一毛和两毛,每根挣五分钱。我每次都搭配着批上一百来根,然后再走村串户,一路叫卖,全卖了也就能赚五六元钱。虽然父亲早就告诉我卖冰棍的技巧,但毕竟是新手,常常已是暮色渐起了,还剩下大半箱子冰棍。起初一天下来,我不但没挣到钱,反而还赔个块儿八毛的。后来,慢慢地我掌握了一些卖冰棍的窍门,比如出门前先向父母打听一下今天哪个村子有集,哪个地儿有红白喜事等等,批上冰棍后就骑上自行车一路舞龙般直奔而去,这样往往不仅销得快,也不用费多少口舌吆喝,回家日头还高高的。老话儿说:卖盐的喝淡汤,编凉席的睡光床。夏日炎炎,蝉声鼎沸,虽然自己卖冰棍,但我是舍不得吃一根的,每次出门我都带上一壶凉开水,路上渴了就找个阴凉地咕咚咕咚喝上几口。有时,偶尔碰到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来买冰棍,他们总是当着我的面迫不及待地揭掉冰棍纸,这时一股清新的凉气从冰棍上袅袅升起,先舔净上面的冰霜,再一小口一小口地享受,看着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凉爽与甜蜜。有好多次,我也多么想美美地、尽情地吃上一根,但每次我都强忍着,任凭自己的口水在喉咙里翻腾涌动。
当然,走村串户卖冰棍我也曾遭遇过被同行挤兑的事。人家说,这个村子是他的专卖点,不允许我进村叫卖。望着对方强壮的身体,以及一脸蛮横相,我只好忍气吞声调转车头,朝更远的村庄跑去。而事实是,越是荒远偏僻、道路崎岖的村子,到那里冰棍越是好卖,因为路远难行,一般人都不愿去。就这样,在父母的鼓励下,在自己的坚持下,我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卖了一个暑假的冰棍,虽然每天都累得两腿像灌了铅,脚趾被磨得钻心痛,也曾被暴雨淋成“落汤鸡”,被大孩子欺负过,甚至还被狗撵咬过,但看到一布袋零碎的硬币、纸币,那股骄傲劲,溢于言表。
父母没有让我上交劳动所得,而是叫我自己支配这笔劳动财富。我给爷爷奶奶买了一副老花镜,给父亲买了一双胶鞋,给母亲买了一条围巾。我给自己则购置了一辆心仪已久同时也让身边人很是羡慕的“飞鸽”牌自行车。从此每天在峰回路转的山脊上多了一个奋力蹬车往返读书的少年身影,成为日后村里人教育娃娃学习的榜样。
岁月悠悠,一晃30多年过去了,每次回想起当年自己骑着自行车卖冰棍的往事,心中总有一种生活的沉重感,这种感觉至今让我在工作上不敢奢想浮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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