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对母亲特别依恋。记得大约三岁的时候,母亲回娘家住了三天。每到傍晚,我都不能控制思念的情感,放声大哭。四爷扯着我,来到一公里远的石碑堰边,翘首西望,等她回来,直到黄昏,才既失望又无奈地返回。
而这几个晚上,回家之后,饭都不想吃。四爷煮了菱角,这是我平时喜欢吃的。他把菱角放进嘴里,一咬两半,再挤出白浓浓的菱角仁,塞到我嘴里。我却觉得一点没味儿。忍了再忍,眼泪还是滚出了眼角。
那时候,菱角几乎占据了宅沟的半壁江山。连续多年,都很旺盛。沟坝两边的沟头里,都被占满。那是野菱角,茎长,叶小,开白花,结实多,个不大,色青,皮厚,肉少,大部分两个角,也有少量四个角。无人种植它们,任凭自生自灭。
菱是一种水生茎蔓草本植物,原产于欧洲和亚洲的温暖地带,有野菱、家菱之分,两角三角四角之别。那时候,在我们老家,以两角的居多,极少见到三角。角尖生有尖细倒刺。老熟后自然脱落,在水底淤泥里,等待着来年春暖花开。新芽出壳,生根长蔓。茎蔓出水后,展叶开花。叶众如莲座。叶色青青,花白或淡红,受粉后转入水里,藏于叶下,结出果实。
菱角果肉营养丰富,味道甜美,就是釆摘费劲,吃起来也较麻烦。中秋是摘菱角的大好时节,也是秋收大忙的日子。大人们起早摸黑,忙着收割庄稼,只是偶尔下水采摘。孩子们有的是自由支配的时间,可以随时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庄子上几个男孩子常在午饭后来到沟边,脱了衣裳,光着身子下水,进行采摘。
历史上,采菱与采莲一样,被文人描述的甚为美好。想想那坐着小船,口唱小曲,手摘菱角的场景,的确舒坦。南朝梁江淹在《采菱曲》曲中道:“秋日心容与,涉水望碧莲。紫菱亦可采,试以缓愁年。”唐朝张九龄说:“兰棹无劳速,菱歌不厌长。” 刘禹锡写道:“白马湖平秋日光,紫菱如锦彩鸾翔。荡舟游女满中央,采菱不顾马上郎。”而我当年采菱,却没一点浪漫喜气,只觉得辛苦。
沟水淹到脖颈,使人呼吸不畅,有种憋气的感觉,时间长了,就会恶心。逐个翻开菱角秧,采下成熟的菱角,再把菱角秧翻正放回水里,好让它继续结果。在菱角秧间边采边前行,常被菱角的茎蔓缠住腿,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叮咬皮肤,弄得身上发痒。水中还有水蛭,也叫蚂蟥,俗称蚂鳖,闻水声悄悄游来,张开吸盘,吸在人身上,先注入防凝麻醉素,然后吸血,使人不觉得疼痒。上岸后发现了,忍不住一惊,立即用巴掌使劲拍打。往往把皮肤打红了,它才松开吸盘掉下来,此时的伤口流血难止,令人心生恐怖。
到了晚秋,沟水变凉,在水里待一会,就觉得发冷,稍长一会,嘴唇发青,浑身哆嗦。我们想法自制一个勾菱“神器”。把一节尺把长的竹竿,半截砖头,一根长绳,拴在一起,像撒网一样,把它甩进菱角秧间,然后轻轻回拉。菱角秧互相缠绕,一拉一坨。拉到岸上,再一个个采摘。摘过之后,把菱角秧扔回沟里。方法虽然简单,却挺实用。
这样在水里拉来拉去,十成熟的菱角就会从秧子上脱落,沉到水底。熟透的菱角,都采不上来。大人有办法把这些菱角弄上岸来。到了隆冬农闲时,他们自制一种法器。用一米多长的木棍或者竹竿,把麻绳一头拴在中间,两头各绑一块断砖头,中间均匀地拴满麻匹,做成一个麻匹帘子。把它放进沟的一头,慢慢拉动。所过之处,贴着沟泥的菱角的利刺就会挂到麻匹上。在沟的另一头把麻帘提上岸,用手一个个摘下来。费力不大,就是冻手。双手冻得紫红,又痛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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