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亚照
阳台上的顶灯坏了,我给修灯的师傅打了电话,并把灯的样式拍照发了过去,不一会儿师傅带着灯来了。师傅站在梯子上矮了一点,想了很多措施,试了N种方法,均告失败。最后,我忽然想起父亲打造的手工椅,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拿出来往梯子上一放,稳稳当当。师傅说:刚刚好!他站在椅子上,顺利地把旧灯拆掉,装上新灯,瞬间光芒四射。看着梯子上的手工椅子,往事一幕幕打开。
我上小学时,国家尚处于改天换地、不很富裕的时期,当时流传有“泥巴凳,泥巴台,后面坐个泥巴孩”的顺口溜。知道我要上学了,父亲连夜忙碌起来,锯、推、刨、凿,一丝不苟,榫卯相互驳接,不用一钉一铁,一把崭新的小木椅完美呈现。父亲将椅子交到我手上,叮嘱我带到学校上课用。来到教室,坐到椅子上,引来了泥巴凳上小同学们羡慕的眼神。
还记得人生第一次看电影,那天,天刚擦黑,父亲扛上小木椅,牵着我们兄弟去大队部看露天电影。场地前方,两根高耸的木杆中间已经挂起了大银幕,下面则摆满了大大小小款式各异的板凳。父亲看准位置,把椅子安放稳妥,让小个头的我们兄弟站在上面。不一会儿电影开演了,人声鼎沸的热闹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影片名字叫《南征北战》,讲的是解放战争初期在华东战场上,解放军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消灭敌人取得胜利的故事。乡村的露天电影是一个开放热闹的场所,现场有议论剧情的,有对敌军骂娘的,而调皮的孩子会时不时生出恶作剧,模仿影片里的动作把同伴推下板凳。凳子没有靠背,而椅子有,所以我们兄弟还好,有椅子靠扶着,后面站着父亲,始终安稳。
后来,古稀之年的父亲还为我们兄妹几个打造过椅子。兄妹们都已成家立业且天各一方,虽然再三劝阻老父亲别再劳神费力做椅子了,但他执念很重,说自己做的椅子实在、耐用。手工制作椅子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十几道工序且过程单调乏味,父亲却乐此不疲。他精心挑选质地坚硬的刺槐为原料,经过脑海一番缜密计算之后,依靠经年累月的经验,仅凭目测就可以精准开锯、开榫、凿眼……平淡无奇的木料在他手中鲜活起来。寒来暑往,季节变换,椅子终于成型并被打磨光滑,浑厚古朴,方方正正。
正值冬季,父亲冒着寒风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坐班车从农村老家给我们兄妹五人送椅子。当我听见敲门声打开房门,看见父亲肩挑四张椅子站在那里,他手上贴着创可贴依然露着一条条血痕,花白头发湿漉漉冒着热气。那一刻,我喊了声爸,泪水模糊了双眼。椅子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具,可家具中父亲送来的椅子,饱含温度和爱意。
梯子撤走,椅子永留。如今父亲已故,睹物思人,徒增伤感,情苦至极。窗外树正绿着,花正开着,阳光很暖,我坐在父亲的手工椅上,只觉沉稳踏实,方方正正。
温馨提示
本页面内容不允许直接阅读,请通过《信阳日报》客户端浏览查看。
扫描二维码下载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