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起,父亲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我们家四个孩子“昆、仑、江、海”,也许是因为我是第一个女孩,也许是因为孩子多、精力不够,而我从小成绩优异,活泼可爱……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给予了我特殊的娇惯与宠爱。在那个经济困难、物质匮乏的年代,无论我有什么要求,父亲总是来者不拒,即便妈妈提出异议,父亲也仍会慷慨给予。
因为父亲的过分宠爱,两个哥哥和妹妹童年时经常团结起来孤立我,不与我玩,妈妈也多有微词,后来连爷爷也知道了。我们去看爷爷时,爷爷多次叮嘱父亲“对孩子不要偏爱,要一视同仁”。但爷爷潜意识里也偏爱我,每次都单独带我去打猎,即便空着座位也非让我坐在他老人家腿上。
许光非常偏爱大女儿“毛毛”,新县武装部的叔叔们、熟悉我家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也都能讲出很多关于“偏爱”的故事。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认为,如果要挑剔父亲的缺点,这也许是父亲唯一的缺点了。父亲教育孩子的方法也差别很大,对两个哥哥非常严厉,动辄训斥,让哥哥们“滚蛋”。
大哥许道昆天生聪颖过人、多才多艺,从小深受爷爷和田普奶奶喜欢,15岁开始就是当地远近闻名的“神枪手”。第一年应征入伍,父亲主管征兵,以身作则,因为大哥年龄差了一岁,坚决把他从名单上拿下,让他第二年再走。大哥高中毕业后,下乡当了一年知青。第二年,从城关镇以一名待业青年的身份再次应征入伍。因为记恨父亲,他入伍时把自己的名字由昆改为“坤”,不让父亲发现。后来,1979年,大哥入伍后在武汉军区的一个野战军当兵。很快,由于他的枪法出众,在全军比赛中荣立三等功。当时爷爷正好在广西指挥对越作战,之前父亲带着我和二哥、妹妹去爷爷家,爷爷关心地问起自己的大孙子。父亲很简单地说了一句“那小子射击立功了,但年龄太小,还需要锻炼。”第二年,大哥参加了教导队提干考试,由于分数不够,当年未被录取,当时有一些亲戚劝父亲给爷爷写信,父亲也没有答应,说“明年再考吧。”第三年,大哥服役期满后,坚决要求返乡,没有征求父亲意见。记得大哥回来时,我还在上高一,父亲看着背着背囊,穿着一身脱去领章帽徽军装的大哥,严肃的脸上写满意外、失望……
二哥许道仑生性憨厚随和、调皮好动,既没有大哥那样天生的好枪法,也没有我一直优异的学习成绩。父亲对他非常严格,几乎是苛刻。只要他在学校里惹是生非,父亲总是批评他,让他写检查、道歉,经常骂他“二混子”。二哥学习成绩一般,父亲支持他去部队锻炼、捶打。后来,二哥入伍去了一个边防部队,异常艰苦。记得有一次二哥写信给父亲,父亲那天看后,非常愤怒,大骂“不肖之子”,我也吓坏了, 不知何事激怒父亲。后来我才听出来,原来是二哥因为别人都有手表,他想让父亲给他买块手表寄去。父亲愤怒的原因是他认为二哥作为一名战士,应该严格按部队要求,不能搞特殊化(当时是不许战士戴手表)。后来几年当中,二哥几次想请假探亲,父亲坚决不让。二哥当兵四年后和大哥一样,期满战士返乡。
两个哥哥回乡后,父亲很多年都在副县级职位上,且得到市、县各级领导的广泛尊重,但父亲从未给任何一个儿子讲过一句在分配工作、任职提干上的人情话。大哥在乡下派出所干了很多年后,县里选拔干部,大哥考核第一终于提干。而二哥一直是银行的一名普通职员,不是干部。父亲对此看得很淡,每当母亲、亲戚说起此事,父亲总是说“干部、工人都是一样工作,干部的素质、能力、学历都要求高一些,他(二哥)不能提拔干部,证明他还需要努力工作学习。”对于父亲对亲生儿子的前途如此看淡,不走后门,不打招呼,很多人既敬佩,又确实不能理解,说父亲与现在的社会格格不入、不近人情。
其实,父亲最讲人情。我记事起,父亲就经常带我去新县著名的“红军街”。新县是鄂豫皖苏区首府所在地、黄麻起义策源地、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的落脚地,前仆后继的英雄儿女铸就了“大别山二十八年红旗不倒”的历史丰碑。在革命战争时期,全县人口不足10万人,却有5.5万人为革命而牺牲。新中国成立后新县县城有很多老红军,县里在当时艰苦的条件下,专门给老红军们盖了一条街的房子,让他们继续为新中国新社会、为家乡贡献力量,并颐享天年。父亲那时经常去每家每户串门、去老红军家里聊天,询问家里有无困难,经常是听说谁家有事后就立即在县里协调。这时的父亲完全像变了个人,他敢说敢抓,敢作敢为。一般隔一段时间又过来一趟,问事情落实了没有。老红军们去世以后,一些遗孀还经常找到父亲。后来,老红军们只有一位1OO多岁的罗团长了,父亲仍然拄着拐杖去他家里一聊就是几小时。中央、省直部委经常有一些人慕名来瞻仰爷爷墓地,当听说许世友长子仍然在县城居住时,一边惊讶,一边提出要来看望父亲。父亲给县里陪同的领导说:“你们不要来看我,去看老红军、看罗团长,他们才是新县最值得看望的英雄。”
我入伍时,父亲头一天晚上给了我一个皮箱,打开一看,我都惊呆了,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我从上学一直到高中所有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优秀团支书、乒乓球比赛获奖证书等十三张奖状。另外,父亲亲手给我一块苏联产老式手表,父亲说这是他在大连舰艇学院上学时苏联教授送给他的,他一直珍藏。父亲告诉我要将优秀的学习成绩在部队中体现,争取考上军校,成为许家第三代第一名军官。
他对一直喜爱、重点培养的女儿的临行嘱咐成了我三十年军旅生涯的无穷动力和人生的指明灯。从入伍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把父亲对我全部的培养和期望牢记心中,化为依靠组织、 依靠自己不懈努力奋斗的动力,在成长过程中,从战士、军校干部,到机关二级部长,一步一个脚印,在不断成长中去学会严格要求自己、低调做人、艰苦朴素、热爱官兵,满腔热忱地为部队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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