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百花园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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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兰

父亲与母亲相识在部队文工团。双双划成右派后,母亲为了爱情远离了武汉的母家来到了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县城。听父亲说,母亲来时一对大辫子,身着连衣裙,那可是惊艳了商城整个县城。三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双双下放到苏仙石乡秦河村一个叫方堰头的村庄,那时我还未过周岁。这对于连麦苗韭菜都分不清的父母亲来说,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父亲教书,母亲务农。一家九口,艰难度日。天不亮,父亲母亲带着我们去割麦;开饭了,我们端起碗、排着队;天黑了,我们挤在一张床上依偎……

父亲在我们眼里,非常慈祥、善良,是标准的“猫爸”。我们兄弟姊妹七人,少不了的磕磕绊绊,但在印象中从没有挨过父亲的打骂。让我们挨骂、面壁、跪着的永远是“虎妈”。父母平反后,都恢复了工作。于是,青蛙潭里洗澡,秧田里捉泥鳅,池塘里摸甲鱼……都成了美好的记忆。

父亲爱孩子,爱自己的,也爱别人的。父亲有饮酒的喜好,不需什么下酒菜,几个花生米足矣。每次喝酒,边上总会站着我们或者别家的孩子,而父亲总是时常这人一个,那人一个地分发着本就不多的花生米。到别家喝酒,他更是不醉不归。看着他歪歪斜斜地从山边走来,我们总是迎上前去搀扶,一边听他絮叨着,一边傻笑着随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父亲的才华是我们七个子女可望而不可及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大多数乐器看看、摸摸就会,最擅长的就是京胡。我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在那个下放的方堰头,在那个连温饱都难解决的年代,父亲母亲时常带着白天劳作的疲惫,在漫天星空的院落里,他拉京胡,她唱《贵妃醉酒》。尽管当时“咿咿呀呀”一句也听不懂,但我们乐于其中。

我排行第五,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兄弟姐妹都叫全了的小五子。父亲是最疼爱我的,后来才听说,这么多的孩子当中,只有在我出生时,父亲是在身边的。

忘不了我的中学时光,从乡下到城里,从城里到乡下。忘不了三十五年前的那一天,天空下着雪,路上结着冰,凛冽的寒风肆意地吹着。父亲骑着一张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载着我往五十里开外的城关去。他卖力地蹬着车,我坐在后面,泪水流淌……

我凭着优异的面试成绩,特招进了固始师范学校。报到那天,父亲母亲都去了,我们还特意去了趟照相馆,父亲那并不大的眼睛因兴奋更笑成了一条缝。无疑,我成了父母亲的骄傲!骄傲的是我没辜负父亲的期望,我热爱这份教育事业,无愧这份教育事业。

1998年七月初八,噩耗传来,我永远地失去了我最尊敬、最爱戴的父亲。那年他六十七岁。那时,他刚退休几年,七个孩子刚省心,他就永远地别我们去了。他平躺在铺着稻草的冰冷地面上,脸上盖着白色被单。他们不让我看,不让我摸,只能任凭泪水一个劲地淌,我不去擦,也擦不去。一曲“劝亡灵”凄凄婉婉,柔肠寸断。

子欲孝而亲不待!恍惚间21年前就在昨天,又一年粽叶飘香艾草悠悠,天堂的父亲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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