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本命年,也是我结束了军旅生涯,选择自主择业安置后的第二年,彻底改变了特殊的工作性质,算是人生的一个新起点。一开始,有些挣脱牢笼的感觉,近三十年的忙碌与严谨,给予的精神压力日积月累,仿佛达到一定高度后轰然倒塌,整个世界都空旷了起来。
这时候,腾空了的一个中年男人的内心,便萌生了一些新生植物,疏离葳蕤,摇曳生姿。青春时代因工作而放弃或遗落的一些梦想,也无可阻挡地破土而出,那些对自己欠下的东西,一下子活灵活现了起来。对于一个钟情于诗文的人来说,梳理过前半生之后,自然而然地向往成熟,下意识要努力实现新的转型与超越,似乎是应有的野心。
正好到了年中,在杭州旅行半月刚刚一回家,一场名叫“亚急性甲状腺炎”的病痛突袭而来,每天脖子疼、情绪烦躁不安,不得已吃了不少止痛药、中药,竟然引发药源性肝功能受损,在住院治疗中怀疑为不治之症的自体免疫性肝病,让我在数月时间里受尽折磨和惊恐,先后写下了百十首诗,合并成一本《本命记》,也算是有了些许变化,本命年的许多烙印,在焦灼与平静反复交替中渐渐嵌入诗文。
从死神镰刀下侥幸逃脱后,就觉得自己的身心终于可以再放空一些了。因为有了一份固定的退役金,成人以来不断叠加的生存压力由此大幅度消失,虽然返聘于原单位原岗位,但身份已彻底改变,不再是一个团职级别的军队干部,就连组织关系也转到了地方社区。这个本命年,终于成了我的一条人生分界线,把此生横断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状态,许许多多的改变带来了新鲜空气,也带来了莫名的惶恐。
更多的时候,想想自己最想做的事,想想这可以自由伸缩的时间,便莫名地又轻松了起来。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放松也是梦想的一部分了,那些与文朋友诗们一起成长的文学梦想,像这本命年一样,起伏跌宕,柳暗花明,于荒芜之地,力所能及地蔓延着。
于是,我检视了一下近期的创作之路,开始系统地完善了长诗三部曲《旷世》,启动了《大地之子》第一部《大地之深》的创作,分别发出了一些新作,有两百首左右刊发于省以上刊物。与此同时,假借在鲁院学到的一点阅读分析作品的皮毛,开始筹划主持南湖作家沙龙,意外得到了一些兄弟们的支持。河南省文学院首届作家班同窗好友张晓林兄给了《大观·东京文学》的一个专栏,刘宏冰、梁深义、赵福治、刘方、龚立堂等不少编辑朋友们也给了很多珍贵的版面,我便力推了数十位本土作家的百余篇佳作,二十余篇入选各类权威选刊,多少算是完成了一点心愿,让身边的文友们共同感受到了一个自命诗人任性而特别的本命年。
像当年扶持我的众多师友一样,看着更多的新草发芽、新花结果,我的内心也开始慢慢充盈着力量。从梦想出发,一路且行且播种,青草自生,花香自来,只为身边的佳禾倾心扶植灌溉,不为力所不及的事物妄生贪念,自然成就一颗生机蓬勃之心。在一段时间的集中阅读选稿与编辑分析后,我凝神聚力写出了数十则作品推荐文字,在打开作家作品的同时也打开了自己。民谚有言:“拉人一把,自长一拃”,编选推荐优秀作者作品的过程,也是自我成长的过程,其中的愉悦与收获,是旁观者绝难品味的。
在参与本土文学建设的同时,我得到一些启发,陆续创作出了一批与本土文化相关的诗组,充实到了新书《本命记》中。很快,《本命记》出版之后,仿佛掀开了蒙尘的岁月,多年心心念念的系列中篇小说创作计划水到渠成,等到闭关十天写出了第一部之后,反复检阅,便更加明白了自己的诸多局限,前半生囫囵吞枣,后半生应细细消化,愿迎面而来的新本命季,能够给予我打开桎梏的力量,它知道我需要什么……
在这里,记下本命中的那些流逝,包藏一颗历经沧桑的初心,算是一种纪念吧,回头已无来处,前行再添勇气。(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