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功
虽然已经立秋,洛阳中午的天气仍然有些燥热。
我和父亲下了楼,走出小区,网约车已经等在那里。他拉开车门,径直上了车。我看见父亲肩上有一块灰,拍了拍。我说:“您要没什么事再住两天吧。”他说:“我回去,有几个小事得办。”
秋阳从梧桐树影中斑驳落下,车子显得有些破旧,父亲因操劳顾不上打理的灰白头发也有些凌乱。
车门关上后,我挥了挥手,转身上了自己的车。我从后视镜中扫了一眼,当原本停靠在一起的两辆车分开,越行越远,忽然,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到洛阳工作九个月以来,这是父亲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坐别人的顺风车,他的几个朋友来办事,我在他住宿的小店中见了一面。父亲喝了点酒,我给他倒水,他不断重复说着:“没事,没事,你白天太累,快回去睡吧。”
他第二天回去,给我发了个短信:“你好好工作,我回去了。”几个小时后,又收到他第二个短信:“我到家了。”
在依稀的泪光中,我想起了童年时跟着父亲在老家石佛公社上小学的光景。由于生活所限,母亲领着一岁多的妹妹和奶奶在农村老家耕种,父亲带着我在公社。父亲微薄的工资养活我们一家五口人。父亲很敬业,也很诚实,我至今还记得他夜晚陪我学习时在灯下记账的情景。家中白墙上一幅竹子的画,使我少年的光景显得格外清脆。
在一个雪花飘落的傍晚,我考完了试,回去时,父亲在单位仓库发货,他掏出钥匙让我先回家去。子夜,我已睡熟,梦境中感受到他回来时满床的温暖。
父亲有时会带我去公社后面的湖边散步,讲一些八路军的故事,使我迄今的生活中还保有一分安闲的回忆。在艰难困苦的时候,我想起了过去生活的种种,当时的艰苦在今天看来是一种幸福,今天的幸福中又考验着一种品质的坚守。
父亲年轻的时候去了郑州工学院勤工俭学,后来转到地方工作,然后又从石佛公社到固始县城,从固始县城到信阳市,一生换了不少地方,但他乐观的精神愈加明显。以至于有一天,我问刚过两岁的小儿子喜欢家中哪几个人,问其他人时都摇摇头,问到爷爷时他点点头。
暑期车票比较紧张,提前给父亲买了返程的票。早上起来,想起父亲刚待了一天就要回去,又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见面,就少安排了点工作,中午好一起吃饭。临近中午,却又来了几个客人,父亲说:“你陪客人,我和你妈在屋里随便吃点。”
从信阳到洛阳,不觉已经大半年,只见了父亲几面,年近七旬的他们又在想些什么呢?洛阳是一个大舞台,不急不躁,气韵悠闲。伊洛河星光璀璨,不紧不慢。我的泪,滴下,融汇,向东流去。那里有一个瘦弱身躯的老人,却依然坚强地支持着他的儿子……我想,这也许正是河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