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世璜

我搞文学创作是从五句山歌开始的，而创作五句山歌又是从学唱五句山歌和收集五句山歌开始的。我生在庙仙，长在庙仙，庙仙是我创作五句山歌的丰厚沃土。正是因为创作五句山歌，我才得到了文化部门的肯定，1980年被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河南分会吸收为会员，2007年又被命名为信阳市民间艺术大师。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出生在庙仙乡高庄村的一个农民家庭。在摇篮里听着奶奶哼唱童谣和山歌慢慢入睡。会说话后就学着大人唱山歌，上学读书后开始收集民歌民谣（主要是五句山歌）。

那时家里穷，总是捡烟盒纸做成小本本，密密麻麻地记着那些大人咏唱的歌谣，有传统歌谣，也有他们随口自编自唱的歌谣。那时是大集体，全村人总是在一起劳动，劳动的过程也就成了赛歌活动。一人唱歌众人和，如锄地，他们会唱自编或传统的歌谣：“种子出苗锄要勤，莫让杂草成了精。锄草不光为除草，培土保墒增养分，锄头口上出黄金。”“山歌不唱少精神，芝麻不锄草封林，锄头不用锈了口，猪儿不喂瘦断筋，有歌不唱憋坏人。”如栽秧，他们会唱：“下了田来不唱歌，栽的黄秧不发棵，种的黄豆不结角，种的芝麻不结梭，一年四季瞎忙活。”“一下田来唱秧歌，这头唱来那头和，唱歌不为混饭吃，唱歌不为找老婆，提起精神好干活。”每年抗旱车水时节，更是唱歌的高峰期，一口塘或一条河有几台水车车水，歌声此起彼伏，锣鼓越敲越响，嗓门越唱越大，水车越转越快，既是赛体力，更是赛山歌：“小小水车六零头，当年鲁班做棉牛，六个乖姐来车水，对对小脚抛绣球，逗得塘水起浪头。”“车水车到五更头，车得河干水倒流，车得鱼虾无处躲，车得龙王发了愁，车得清水满田流。”在各种劳动场合，唱的最多的还是情歌。情歌有小调、对歌，更多的还是五句山歌：“树上鸟多难比凤，海里鱼多难比龙，天上星多难比月，花多难比映山红，好看还数妹娇容。”“乖姐门口一棵椿，手搭椿树动了心，人家问俺看啥子？俺看香椿是臭椿，谁个知俺望情人。”“女到十八莲到夏，青枝绿叶开红花；喜鹊铺出云水路，敢上银河放竹筏，会会牛郎小冤家。”“天上星星亮晶晶，哥是月亮妹是星，星星伴着月亮转，月亮升了星也升，哥有情来妹有情。”表达男女爱情的山歌非常多，仅我收集的就有几千首。

庙仙乡虽然没有山，但是山歌却非常多。我村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会唱山歌的人更多。我从听山歌，唱山歌，收集山歌，到写山歌，创作山歌，山歌启迪了我的智慧，也充实了我的人生。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不仅从小就从民歌中吸收营养，更受到庙仙社会贤达家训的熏陶：“修业勤为贵，做人善为高。”“学海无涯勤是岸，云程有路志为梯。”“五谷丰登劳动得，四季平安道德严。”“读书继世芳芬远，忠厚传家幸福长。”“勤俭持盈久，谦恭收益多。”见物生情，遇事有感，借助五句山歌的句式，抒发心中的感悟，是我创作五句山歌的开始。

应该说，我创作五句山歌是从上高中开始的。1971年高中一年级，那时没有恢复高考。上高中没有升学的压力，开设的课程也比较少，课外时间都是自由活动。我热爱山歌，自然也就开始琢磨山歌，特别是山歌有很多不同于其他诗歌的特点。五句山歌在句式上一般是七字五行。五句中一般前两句是铺垫，第四句是高潮，第五句是点“睛”，因此，五句山歌也叫赶“五句”。可五句成诗成歌，又可用五句连串，叙人、叙事，一诗千行。其次是大量运用“赋”“比”“兴”手法。我创作的第一首五句山歌就是歌颂本村妇女在男劳动力都到石山口修水利的时候，本组大塘因暴雨冲刷堤埂突然塌垮一截之时，在家的妇女们不怕风雨及时修复塌方的壮丽场景。全诗共30行，题名为“就是本村女社员”。寄到县文化馆后，被他们编印的“诗歌专辑”采用，从而坚定了我创作新山歌的信心。

我从小经常听到老人们讲述灵山的传说故事，如“杨八姐游春”“朱元璋三上灵山寺”等，后来我又多次到过灵山，对灵山的风景、景点传说有了更多的了解。因此，我所创作的五句山歌，是以歌颂灵山山清水秀、风物故事、人物传奇为主体。我意为颂扬灵山，宣传灵山，推动灵山旅游的发展。但也写了不少其他方面弘扬正能量的山歌。从我懂事起，就经常听大人讲述一些励志故事，如：“韩信拜将”“桃园三结义”“朱元璋放牛”等，所以我创作的五句山歌中有一部分是号召人们应有崇高的理想，有敢于拼搏奋斗的精神。特别是宣传一些靠劳动所得的，有播种才有收获的山歌，如：“钥匙锈了锁难开，古井不掏长青苔。塘堰不修不装水，玉石不挖土中埋。‘四代’不干等不来。”这首山歌1980年被《河南民间文学》选用。庙仙人民不仅勤劳，而且非常节俭。我听到最多的口头语是“勤能补拙，俭可助廉”“勤俭持家，幸福绵长”。因此，就创作了一些反映人们在生活中应当注意节俭，应明白大堤易溃于蚁穴、大树易空于虫洞的山歌，如：“檐水能把石滴穿，蚂蚁能搬太行山，花钱随便莫小看，一日花十十花千，手指缝里漏金砖。”无论是在读书上学期间，还是高中毕业后在生产队劳动期间，都经常听到老人们讲述清官的故事，如：“老包陈州放粮”“老包铡包勉”“海瑞为母做寿”等。因此，我也用山歌讴歌老百姓需要清官、崇敬清官、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口碑的山歌，如：“月晕能知风雨情，画眉能知百鸟音，做官如何已莫论，群众脸色是铜镜，纸糊灯笼心里明。”“桃怕生虫瓜怕烂，牡丹怕的风雪寒，做事就怕手脚懒，做官就怕嘴巴馋，嘴巴馋了心眼偏。”同时，我也搜集整理和创作了一些反映爱情方面的山歌，如：“郎在山上唱高声，气坏房中绣花人，本想绣花不听歌，只恨大风吹进门，捂住耳朵钻进心。”“喜鹊喳喳树上落，树下情妹劝情哥。”

我先后创作了上千首五句山歌，内容包罗万象。是庙仙的沃土滋养了我，可以这样说，我之所以爱文学，其根本原因在于我从小就受到传统五句山歌的熏陶。受到家乡父老的言传身教，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谈到写作，我都忘不了庙仙的父老乡亲，忘不了庙仙那块丰厚的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