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庭

在女儿小的时候,我们普通人家,还没有数码相机,每逢她生日时会带她到县城照相馆给她照张相片作留念,以见证女儿的成长。我办公室里就有张女儿四五岁时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在她四五岁生日时照的,照片上小小的她几近立正的姿势站着,稍显羞怯,中分短发,露着地包天的可爱牙齿,女儿穿的线裤,是她妈妈用积攒下来的工厂发的白色劳保线手套做成的。照片中的女儿形态懵懂稚嫩,天真可爱。静静地看着照片,时光仿佛还在昨天,可女儿现在已经是一名四川大学大四的学生了。回望女儿成长的心路历程,总是温馨伴着伤感。

我和她妈妈过去都是国企工人,女儿两岁半时因没人照看她,我们把她送到工厂里的幼儿园。

刚上一年级时,学校没水喝,瓶装矿泉水和饮料当时还不是我们普通工人能随时消费的,我们在家给她凉一杯白开水放茶几上,她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捧起凉开水一口气喝完,渴急了。

有一天我骑摩托车接她回家,到了楼下和几个工友站着聊天,她还坐在我摩托车的油箱上,后来发现她用摩托车钥匙在油箱上刻了两个字——“爸爸”, 那是我当时花了近万元买的五羊本田。但是,我并没有责备她,而是摸了摸她的头。我能想象到她用稚嫩的手,一笔一画刻字的模样,“爸爸”这两个字蕴含的浓浓爱意远远超出金钱的价值。

期末寒假时,她得了两个奖状。我回家后她正在家里用个很小的凳子在矮矮的茶几上低头写作业,她妈妈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妈妈鼓动她找我要一百块钱的奖励,她正在集中精力抠手指头,地包天的嘴紧闭,眉头紧锁作思考状,写算术作业没说话,突然很严肃地说一句:“我不要钱要气球。”说完又继续写作业。我大冬天地骑摩托车去街上给她买了几个一毛钱一个的气球。

到女儿该上二年级时,我在县城买了房子,女儿来到县城读书。整个小学阶段女儿可以说是品学兼优。然而,在她上三年级时,我和她妈妈分开了,这对她产生了巨大打击,让原本开朗阳光的她变得郁郁寡欢,本该快乐的童年失去欢笑,我对她很是愧疚,很是无奈。女儿跟我过,我母亲照顾她。那时候她只有七岁,虽然嘴上啥也不说,可我经常晚上看她睡着后眼泪流湿了枕头。有一次她画了一幅画:画上是父母和一个小姑娘,上边写爸爸妈妈和我。我当时看了就流泪了,心酸,可人生有很多无奈,我也曾努力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没有结果。每逢周末,我从工厂回到县城去学校门口等着接她,那一刻我感觉无比幸福。

后来国企倒闭我到郑州谋生,开始两年女儿在老家读书。身在外地,对家乡父母女儿的思念苦苦折磨着我,我独自一人开一辆破桑塔纳,几乎每两个月都要回家看父母和女儿一次,来回近千公里,尽管奔波劳累,但是那种回家路上的感觉很是幸福。

女儿小学毕业后,我把她接到郑州,女儿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省实验中学初中部。因我常年在外地,女儿住校,她的性格因父母离异有些孤僻,吃饭挑食,身材瘦小,不过,老师对她很好,总是开导她、关爱她。一年后,我回到公司任总经理,工作更忙,但一直鼓励她坚强、刻苦读书。后来她顺利考上了学校本部的高中。高中的学习更加紧张,每次周末接她回家想和她说话时,却看到她在车后座睡着了。我看了很心疼。女儿高考考上了四川大学。上大学前我和她有过一次谈话,告知她说上哪所大学并不十分重要,只要能学到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就好,人生要有健康平和的心态和积极向上的状态。

女儿大了,懂事了,我们父女血浓于水的情感,随着距离的拉远反而变得亲近了,慢慢地她也能感知到父爱的无言与深水静流。她上中学时,说过一定不在郑州读大学,我知道她是想离开家。可女儿大一时的QQ签名是:偶尔也想回家。说明时间已让她慢慢走出了父母离婚的阴影,慢慢地爱上现在这个家了,家毕竟是她温暖的港湾。

大学一年级新生都很忙很有激情,女儿也是,积极参加学校一些社团,任班里团支书,所在班级团支部被评为学校五四青年节优秀团支部,学习也很努力。每次联系时都关心她阿姨的身体,女儿是渐渐长大了懂事了。

大学四年,女儿一直都很努力上进:大二时获得国家奖学金,大三时被学校选拔到台湾大学交流一学期,寒假去斯里兰卡做国际义工,成绩排名前三年下来文化课年级第一,参加了一些国家级的大学生技能竞赛并获得过全国一等奖,大三结束时同时收到了北大经济学院、人大商学院和经济学院、上海交大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的优秀大学生夏令营邀请函,可她不乐意在北京深造,说北京雾霾大,不愿意做公务员也不愿意在大学教书做学问,说学经济的要去上海或国外。后来她同时收到人大商学院的硕博连读的offer和上海交大的(中美合作办学国外交流一年发两个学校同时承认)硕士offer,她也不和我商量就拒绝了人大,选择了上海交大。其实我是想让她去人大读完博士找个大学教书的工作,比较安稳,可她少不更事,志向是从商,想进世界知名企业的高薪管理层,可她哪里知道商海的艰难和风险。

虽然女儿志存高远,作为父亲,我更希望她能开心快乐地成长、学习和生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学知识长见识,知行合一,自尊自立自信,用心感受生活和生命的悲喜过程,生活删繁就简,知性包容,心怀感恩,不需要心为物役,一生过平凡朴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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