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敏

所谓“申城”,我指的不是上海,而是豫南的信阳。至于“申城”,也不是我胡乱叫的,信阳的确是叫作申城。先秦时,周宣王分封姜方伯为申伯侯,封于申,那时申城是周的一个附属国。关于申城的来历还有另一说法,战国四君子中的春申君黄歇被楚王分封于此,所以便是申城了。

我在申城待了两年,总遇见下雨天.初到申城时,夏末秋初,不由分说地经历了一场极大的雨,我恰须去买日常用的东西,便蹚了没膝的水,虽然撑着伞,衣服却也湿透了。但在这里待久了才知道,申城总是晴两天,下三天,断断续续,又或是早晴晚雨,早雨晚晴,这情形到了夏天更甚。

浉河穿城而过,离我的住所很近,故而最常去浉水畔走一走。浉河,古称为訾水,淮河支流,原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溪,据说有隐士胡超,曾居于此溪边,很有威望,众人尊之为师,这小溪便成了师溪,月换星移,松柏为薪,桑田沧海,后来慢慢就成了浉河。

古代隐士群体除了为浩若烟波的文化写出重要一笔,也为自然山水润色不少,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一旦和历史文化有了关联,便能平添厚重感,叫人不可小觑了它。

有时在浉河边漫步时仰见有月,或弯或圆,静置于天穹,淡淡月色铺撒在水中。想起清人张钺在申任知州时曾写诗句“双桨荡晴川,蟾光散暮烟。珠随天山满,镜向水心圆”来赞誉浉河泛月之景。

浉河边依然有美待寻。河堤两岸植柳,柔条软枝迎风弄姿,颇有风情,尤其到了春天的时候,春风十里,杨柳依依,真是美不胜收。浉河南岸就是贤山,绵延的几座小山头,并不高大巍峨,却终日笼罩着云雾,山上遍植树木,苍郁葱茏,夏幽深,秋清减。我想大约也是那位居住在浉河畔的隐士的缘故,申城有很多地方都是带“贤”字的,比如贤山,贤隐寺,圣贤祠。

申城最负盛名的是茶,东坡亦赞,“淮南茶信阳第一”。地道的毛尖产地是五云(车云山、集云山、云雾山、天云山、连云山),两潭(黑龙潭、白龙潭),一山(震雷山),一寨(何家寨),一寺(灵山寺)。

因好友居于申城茶乡,所以我曾有幸去过车云山的茶场,虽然错过了采茶的时节,但申城静谧安和的茶乡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秋末冬初,最晚的白露茶也早已采摘完毕,山上十分安静,又恰逢下雨,故而觉得寒意颇深。顺着碎石头上山,茶山绿意深深,不似春日的盎然可爱,多了一些凝重沉稳。茶树叶子沾上碎玉般的雨滴,十分可爱。茶山分立,小溪流贯穿其间,山重水复,竟使我误入茶香深处,茫茫然不知归路。

朋友的母亲泡制从自家茶园采摘的茶叶待客,只觉得香气氤氲,茶叶沉在水中,白色的毫末浮动,很好看。

晚饭的菜都是朋友冒雨从自家的菜园里摘回来的,杜少陵自洛阳归于华州途中,“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与卫八处士一样,朋友待我也情深谊厚。申城人家的菜园也很有特色,小片的边角地被修葺得很规整,不同种类的菜只规规矩矩地长在自己的地方,毫不逾越。我们家乡各家也有自己的菜园,但绝不如这样精致。

夜深冷了,朋友的父母已经睡去,我们围着通红的炭盆闲话。零零落落的冬雨打在屋脊上,这夜安静极了。我沉醉于这样的氛围,不肯睡去,杯中的水一次次地被续满,也不知到底坐了多久,只记得雨一直淅沥沥下着,不肯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