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玺
父亲向往城市
向往城市那高高的楼群
多彩的霓虹灯和一年四季
开着鲜花长着常青树的街心公园
但他却不愿在这里生活
他心中认定
只有淮河，以及两岸望不到边的庄稼
还有那个坐落着老屋的小村
才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下雨了
不知在云朵上谋划了多久
这些雨点，挟着风
哗啦啦落下来
把村口老槐树上的那口破钟
敲得叮当作响
让枕着大地沉睡的热浪
瞬间土崩瓦解
父亲，打着赤脚
和那把锋利的铁锹
并肩站在瘦瘦的田埂上
脸上的笑容
比田里的稻穗还灿烂
草丛里觅食的小鸟
躲在树叶下梳理羽毛
当过民办教师的村长
到电灌站要水喝醉了酒
迎着雨往回走
不小心摔了个跟头
哦，下雨了
凉凉的雨点带着喜讯
在村庄和田野奔走
有的成了大地的血浆
有的变成响亮的蛙鼓
老梨树
那棵老梨树
长在我家老屋前的塘沿上
根，一半扎在土里
一半扎在水里
老梨树是我父亲栽下的
比我的年龄还大
树干上的老年斑
遇到风雨就会脱落
老梨树习惯对着镜子
回忆自己美丽丰硕的青春
有时望着屋檐下升起的炊烟
猜想老屋里发生的故事
后来，我从老屋出走了
再后来，父亲也随我搬进了小城
但老梨树和老屋却搬不走
成了我们浓浓的乡愁
2002年的冬天
得了脑溢血的父亲想家了
我把他送回老屋的时候
发现老梨树歪倒在干涸的池塘里
苍老的枝头上
开着几朵雪白的梨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