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胡延宁，河南洛阳人，解放军火箭军报社高级编辑。大校军衔。曾获中国新闻奖、新时代军旅歌曲创作奖、全军战斗歌曲创作奖、解放军文艺奖，十一次获中国人民解放军新闻奖。长诗《中国农民工》是作者在6年多时间里、10多次深入信阳籍在京农民工中间采访生活的现实作品。
胡延宁
引子
带着父辈多少代致富的梦想，
洗去脚板上黄泥巴的尘香，
把捆柴的草绳变作脖子上的领带，
将老花布的衣衫换成廉价的西装，
用家中积攒的一篮鸡蛋换为车票，
把东凑西借的盘缠缝进贴胸的兜囊，
我们——
忐忑不安、诚恐诚惶，
毅然决然中透着无奈，
骚动迷茫中怀揣希望。
走入城市，告别家乡，
在农民的名字后面加个工字，
生活的轨迹将从此改变，
人生的历史便开始了新的篇章！
第一章 艰辛
1979年，
那是一个春天，
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展开画板。
伟人的巨手绘就了中国宏伟的蓝图，
僵化已久的中国掀起了改革开放的狂飙巨澜。
广袤的农村率先擂响了改革的战鼓，
一缕春风掠过了田野的沟沟坎坎。
一个活字搅动了农村千家万户，
一声流动撩拨了多少农民致富的心弦。
饱了肚子还想富了口袋，
骚动的心呦——
已不满足于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
忍痛离家乡，
泪眼别爹娘，
扛起铺盖卷，
借来盘缠钱。
凭着强健的蛮力从车窗上爬进拥挤不堪的火车，
不怕落水挤上人满为患的混装船，
一声汽笛燃起了莫名的兴奋，
真想对着长空放声大喊：
城市，我来了！
站在今天的瞭望塔上把历史回望，
不堪回首三十多年前那一幕幕辛酸的过往。
几乎所有第一代走入城市的农民工都有着这样的尴尬——
第一天不知干什么，
第一夜不知住哪里，
第一顿饭不知在哪儿吃，
第一份工作不知在什么地方等着自己？
城市像无边的大海，
而自己像一片
被大风从乡村吹来
飘泊在海上的树叶。
树叶不像轮船，
能够驾驭自己，
能够掌握命运，
能够明确方向。
而，树叶，
只能随波逐流，
只能被大海掌控，
只能无助地一次次祈祷上苍。
多么盼望命运之神眷顾，
多么期待上帝之手搀扶，
多少次梦想天上掉下馅饼砸到自己，
甚至，哪怕有人能给自己一碗暖心的热汤。
你在夜里露天睡过平板车么，
你在寒风里住过水泥管道么，
你在车站的座椅上过夜被人驱赶过么，
你在长夜里望着万家灯火流过眼泪么，
你有，
他有，
我有，
这样的经历我们都有！
因为我们是无依无靠的农民工，
还有一个城里人为之谈笑的年代符号——
盲流。
没人考虑你的感受，
没人给你平视的目光。
虽然我们，
纯洁的心灵遭遇了极大的伤害；
虽然我们，
也应有的自尊受到莫大的损伤。
但是，我们仍然需要陪着憨厚的笑容，
把十二分的谦卑袒露在无奈的脸上。
因为，我们过于渺小
没有丝毫可以回击别人的力量。
太期待有人给一份工作，
极度盼望挣钱能成为现实的梦想。
当生存超越一切成为第一需要，
能在这座城市留下已是最大的渴望。
不要以为我们的人格比任何人低下，
不要以为我们尊严的底线是可以任意伸缩的弹簧。
忍受屈辱是因为我们贫穷，
战胜贫穷才能让我们挺起尊严的胸膛！
第一次发薪的兴奋在记忆中仍不遥远，
终于可以像城里人那样领到叫薪水的工钱。
攥着一叠钞票就是攥着生活的希望，
尽管我们知道手中攥的是自己艰辛的血汗。
领到工资第一件事是急匆匆到邮局给老家汇款，
邮票那头是父老妻儿期盼的笑脸。
拿着汇款剩下的几张零碎，
走进工地边上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酒馆。
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那张餐桌上，
用最低廉的酒菜第一次犒劳自己，
一杯烈酒
被滴入的眼泪
勾兑成
五味杂陈
苦辣酸甜。
可以留在城里了，
可以挣到钱了，
可以，可以，
找着一切可以说服自己不再回到农村去的理由和条件。
酩酊大醉，
泪水洗面，
对着夜空一声长叹，
故乡的山水将成为记忆的云烟……
第二章 梦想
站在脚手架上四处张望，
美丽的城市令人向往；
蜗居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向上仰望，
想象不出头顶上单元房会是怎样舒畅；
走在街上向明亮的大酒店里探望，
何时才能像进进出出的绅士大款那样；
蛰居在城乡结合部的简易棚里向城内眺望，
走入都市的道路会有多长；
徘徊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把人生远望，
农民工该不该有追求幸福的梦想？
曾多少次这样偷偷问自己，
曾多少次这样扪心暗思量，
曾多少次长吁短叹人生不公，
曾多少次问天问地问夕阳：
——千百次扫过的大街小巷哪里是自己的立锥之地？
——亲手盖起的万千广厦何时能有自己居住的地方？
——什么时候能像城里人那样自由舒展，
——我们的后代怎样才能坐进宽敞明亮的学堂。
有人说我们这是痴人做梦，
可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美好向往。
走向城市，
就是走向一个美丽的梦想
走出农村，
就是为实现梦想义无反顾地闯荡。
虽然也幻想能一夜暴富，
虽然也艳羡别人的美好机会，
虽然也想有人给自己提供平台，
虽然也期盼能有幸遇到提携的贵人。
但是——
这些庄稼汉子，
这些农民子孙，
这些弱势群体，
这些平民草根，
最知道做梦娶媳妇只能笑谈不能当真，
守株待兔只会饿死不能生存。
排队等待救世主救助的队伍太过漫长，
自己的命运之神不是别人只能是自己。
梦想就是勤劳致富，
梦想就是饭饱衣暖，
梦想就是地位平等，
梦想就是和谐友善，
庄稼人的梦想有着田陌独有的特点。
携带着乡间小道旁野菊花的芳菲，
袒露着高坡上山桃花的娇艳，
充满着田野里蒲公英的生命活力，
蕴含着稻花儿的清香麦花儿的灿烂。
第九章 故土
这是一曲农民工的思乡吟唱，
没有漂泊经历的人很难听出
歌谣背后的心弦鸣动
字里行间的丝丝忧伤。
一生行走在路上，
有个地方不能忘，
那个地方叫家乡，
无尽的牵挂是爹娘。
一生奔波在路上，
有种味道永难忘，
那种味道叫乡愁，
永远缠绕在心坎上。
一生打拼在路上，
有座靠山最坚强，
那座靠山叫乡亲，
胜败他们对你都一样。
在路上，
在路上，
走遍天涯，
闯荡四方，
心中的罗盘始终定位一个方向，
故乡！故乡！
故乡常常在梦想。
在农民工的牵挂里
故乡就是空心村庄——
一个个老人拄着拐杖依门遥望，
在城里打工的儿女不知混得咋样？
是否平安是否吉祥，
什么时候能回来看望老爹老娘。
农民工把年轻力壮带到了城市，
田野上只剩下银发飘扬。
曾经充满生机的山村变成了花白胡子的老头，
胡子里的故事充满了寂寞和凄凉。
在农民工的牵挂中，
故乡就是留守儿童——
为了生计奔波闯荡，
不得不把年幼的儿女留在家乡。
每次离别都有着难舍难弃的苦楚，
身后的儿女撕心裂肺哭爹叫娘。
无奈的父母呦，
不敢停下脚步，
不敢回头一望，
愁肠百转，
眼泪汪汪。
什么美好童年，
什么良好教养，
什么心灵保护，
什么未来希望，
都被眼前摆脱贫困的严峻现实所替代，
都要服从全家人对美好生活的殷切向往。
牺牲孩子的今天
是想让他们明天生活得更好
想使他们的将来不再像他们的爹娘一样。
在农民工的牵挂里，
故乡就是留在家中的堂客、媳妇、婆娘。
新婚的妻子，
年轻的婆姨，
中年的老伴，
都成了留守妇女这个名词解释的对象。
把缠绵悱恻留在了滚烫的炕头上，
把养家糊口的责任装进外出打工的行囊，
带着常年的思念走向远方。
两地分居的寂寞变成了晚上的星星月亮。
赡养老人，
抚养孩子，
耕耘农田，
守候家乡——
妻子柔弱的肩膀
成为支撑农民工在外打拼的巨大力量。
十分寂寞，
两地守望，
万千思念
无尽忧伤，
日月难捱的雪雨风霜，
积淀成农民工情感地带的贫瘠洪荒。
在农民工的牵挂里，
故乡就是无尽的乡愁。
那一座绿山，
那一条清流，
那一弯明月，
那一道深沟，
那一种家乡小吃的味道，
那一种自由呼吸的感受，
早已融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永远组成生命基因的分子结构。
乡愁不会迁徙流转，
乡愁不是说丢就丢。
无论城里再美再好，
乡愁都永远刻在心头；
无论城里有多少摩天大楼，
没有一个地方能安放下一缕乡愁。
在农民工的牵挂里，
故乡是责任和希望。
离开家乡是为了回到家乡，
回到家乡一定要改变家乡。
期待故乡和城里一样，
在差别的词典里不再出现城乡。
希望家乡如同城里一样，
不再为温饱生计苟且他乡。
期待不是等待，
希望不能遥望，
在精准脱贫的旗帜下，
在全面小康一个不少的号召下
数百万上千万农民工开始回归家乡回报家乡。
啊，那是多么雄壮的一支队伍，
那是多么巨大的一种力量。
一场中国农村更加深刻的现代化梦想，
已经在这群见多识广的游子手中飞翔。
可以尽情联想，
尽管放眼眺望，
明天的乡愁，
注定会是一曲更加美妙绝伦的历史交响！
第十二章 中国骄傲
自豪吧，
中国农民工，
自豪吧，
全世界最大的新兴产业工人群体，
登上《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
写进《政府工作报告》的字里行间，
在人民大会堂和国家领导共商国是，
被总书记请进中南海倾心交谈，
共和国总理称赞你们是建设国家的功臣，
党中央把你们定义为工人阶级队伍的光荣一员。
劳动最光荣，
劳动最崇高，
劳动最伟大，
劳动最美丽，
这是国家主席赋予劳动者的劳动礼赞。
自豪吧，
中国农民工，
骄傲吧，
世界上最具活力的流动军团，
你们的奉献，
必将镌刻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功勋榜上，
你们的名字，
必定写入中国建设发展的浩瀚词典，
黄河长江为你们放歌，
三山五岳为你们呐喊，
中国农民工，
中国三十八年改革话剧舞台上
最动人的故事
最精彩的乐章
最壮丽的诗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