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团长,124师的弟兄们从豫南罗山城退回来了,我营放不放行?”阻击阵地上,国军胡宗南部第1军78师468团第三营营长洪守慈大声向夏团长报告。夏团长放下电话,立刻来到第三营阻击阵地,看着如潮水般溃败的士兵,果断地命令洪营长放行。124师车流、人流迅速穿过防区向西疾驶,消失在茫茫雾霾中。
1938年9月18日,侵华日军第3、10师团突破国军张自忠第59军的防线,占领了豫南潢川县城。日军第10师团随即向罗山、信阳一线的胡宗南部进犯,在日军猛烈炮火的攻击下,防守罗山城的第124师自行弃城撤逃,日军顺利占领罗山城,并乘胜追击,试图直逼信阳,威胁平汉铁路。
“团长,我们是撤还是打?”洪守慈问。
“是打,是撤,我们听师座的。”夏团长咬着牙说。
随后的十余日,胡宗南指挥第1军的两个师在炮兵与装甲兵的支持下,在信阳东五里店至伍家坡之间,与日军第10师团进行了正面交战,战斗异常激烈,双方伤亡都很大。
信阳城的市民在中共地下党的组织下,多次组成慰问团前往第1军慰问。78师468团第三营守卫阵地上,洪守慈看着未婚妻区文英忙前忙后救护伤员,忙叫住她问:
“文英,日机轰炸信阳城,你父母还好吗?”
区文英擦擦眼泪,悲伤地说:
“洪哥,我父母被鬼子飞机扔的炸弹炸死了。他们活着的时候常念叨我们的婚事。昨天,我还到城南十五里桥看望了你的父母,你的母亲也被飞机……”区文英说不下去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洪守慈抱起区文英,安慰她:“血债要用血来还,我多杀点鬼子,给他们报仇。”
“洪哥,你爸爸问部队还在不在信阳,是驻守,还是撤走。”区文英深情地说。
“撤退、撤退,长官的脑袋被驴踢了,只会下这样的命令。我要报杀母之仇,与日本鬼子不共戴天。”洪守慈话音未落,一发迫击炮弹落在营部不远处爆炸。
区文英是信阳城中共地下党党员,在武汉受训后,被组织秘密送回家乡工作,是豫南师范学校的老师。她拿出一条红腰带系在洪守慈的腰间,其实红腰带就是一块红布,洪守慈凝望着她。区文英说:
“洪哥,今年是你的本命年,按家乡的风俗,应扎红腰带。”并吻了一下洪守慈。同时,告诉他,地下党已在信阳城组织了300多人的队伍,决心与信阳城共存亡……战斗又打响了,洪守慈命令营部通信员汪建快把慰问团送走。
双方战至10月5日,日军的一支龟田混成旅团援军赶到支援第10师团,获此情报后,胡宗南的第1军感到吃力,下令阻击的两个师全线撤退到南阳一线。听到夏团长的命令,洪守慈握着枪在阵地上骂娘。他向夏团长请战:第三营留下掩护,愿立军令状。团部炮兵连也自愿请求留下继续战斗,保卫信阳城。
夏团长流着泪答应了洪守慈的请求。他惋惜地说:“守慈老弟,我知道你和你营的弟兄大部分人的家在信阳,理解你的心情,望多多保重。”夏团长还请示师部,把师里仅有的一门榴弹炮留下交给了团部炮连。
这门SFH-18型榴弹炮,是德国莱茵金属公司和克虏伯公司联合设计建造,口径150毫米,射程15千米,火力大,一发炮弹重达40公斤,可以压制日本鬼子的九二步兵炮。
“可惜只剩下20多发炮弹了,你们到关键时候使用。”夏团长握着洪守慈的手说。师长得知洪守慈的第三营自愿留下掩护,也送来一卡车炸药和100多箱手榴弹,10万余发子弹,8辆能行驶的卡车,一部电台。望着夏团长带领弟兄们远去,洪守慈召集全营和炮连的弟兄,发誓与阵地共存亡、与信阳城共存亡!
二
令洪守慈始料未及的是随后几天,日军的攻势减弱了。日军的援军象征性地冲锋一次被打退后,连续几日休整,战场上静下来了。洪守慈忐忑不安,一边命令工兵炸掉西去信阳城的唯一通道——浉河大桥,一边派出人员侦察日军动向,并在浉河大桥西修筑工事,严阵以待。
10月10日傍晚,洪守慈派出的各路侦察兵回阵地报告:
日军增援的龟田旅团已由罗山伍家坡向南迂回,经罗山楠杆、青山、涩港等地占领了豫南关隘“九里关”,继而夺取中州险关“武胜关”,经龙袍山、桃花寨拿下了“平靖关”,信阳“三关”失守。
用团部留下的电台向师部求证,师部也证实了信阳“三关”失守。洪守慈站在一个土坡上,点起了一支烟,对汪建说:“日本人懂得当年李自成进攻中原时,采取这种大迂回的战法,信阳城危矣!”
汪建不明白营长的话,摸摸头提醒道:
“营长,5位连长都在营部等你。”
洪守慈正召集5位连长商讨对策,区文英摸黑骑马赶到阵地,向他通报了信阳“三关”失守,日军正杀向信阳城。
经过商讨,洪守慈决定:誓死保卫信阳城,部队上贤岭驻守。因为信阳城在敌机的200多次轰炸下已是一片废墟,无险可守。
区文英也表示:中共信阳地下党自卫军在龟山寨策应国军。几个连长劝洪营长,让未来的嫂子撤离,洪营长果断地决定:接受地下党的建议,联合打鬼子。
10日夜里,洪守慈带领全营人马和炮连趁着夜色,悄然上了贤岭。炮连在连长的指挥下,费了很大力气把仅有的一门榴弹炮也搬上了贤岭。
贤岭距信阳城1千多米,在城西南面;龟山寨距信阳城2千多米,在城南东面。贤岭与龟山寨又相距2千米,它们组成了信阳城南部的天然屏障。
洪守慈连夜安排士兵构筑工事,命令一个连守贤首山,二个连守飘带岭,一个连留在贤首山机动;并命令炮连把榴弹炮布置在贤首山莲花状的顶部,发挥最大杀伤力,炮连的16门迫击炮分成两个分队支援贤首山和飘带岭。布置完任务,望着忙碌的战士们,洪营长抬手看看手腕,时针已指向凌晨两点。汪建提着狙击步枪跑来报告:
“营长,贤隐寺的住持和30多个出家人上贤首山给弟兄们送水送吃的了。”
洪守慈连忙迎上前去,握住贤隐寺住持释贤仁大师的手,激动地说:“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打搅你们了。”
黑夜中,释贤仁住持健步登上莲花峰,继续说:
“萧衍称帝之后,为纪念他在抗击北魏战斗中的贤首山大捷,便在这贤首山依山傍水修建一所行宫,就是我们现在脚下这个地方,叫梁王垒。后人为纪念他,也在山下修建了贤隐寺。1500多年来,有不少文人墨客都留下了很多诗词。寺内还保存有一本《南史·梁王记》善本,都是无价之宝呀!阿弥陀佛!”
洪营长听完释贤仁住持的介绍,深有感触地说:
“老祖宗留下的宝贵遗产,决不允许倭寇侵犯。”
当东方出现鱼肚白时,洪营长看着忙碌了一夜的战士,有的坐在地上,有的靠着树干,还有的趴在工事上睡着了,心疼地叮嘱炊事班做姜汤给战士们喝。
上午9时,洪营长带一个班的战士携两挺机枪,两箱子弹,手榴弹去龟山寨见区文英。
洪守慈在龟山寨没有见到区文英,他把机枪、子弹、手榴弹交给寨主并说明来意后,受到了自卫军的热烈欢迎。看着山顶上的红旗迎风招展,在阳光下分外靓丽,更坚定了联合抗战的决心。
“如遇到强敌,需要国军炮火支援,可敲钟指示目标。”
“报告营长,侦察员回来报告,小鬼子先头部队从平靖关、武胜关向信阳城袭来。”一个通信兵骑马跑来向洪守慈汇报。他急忙离开龟山寨回部队部署痛击鬼子的先头部队。
区文英和信阳城地下党支部书记老陈带领几十人回到龟山寨后,听说洪守慈来过山寨,还送来了枪支弹药,书记老陈忙让区文英去感谢洪守慈。区文英骑马刚离开山寨大门,就远远看见一队国军士兵携枪扛弹急匆匆向南行进,她策马前行,拦住了带队的二连连长,当得知去迎击鬼子的先头部队时,区文英建议:自卫军有两个猎人熟悉地形,可随同前往。二连连长认识区文英,高兴地说:“太感谢嫂子了……”
三
从武胜关向北挺进的鬼子先头部队是龟田旅团的一个步兵中队,这个中队从10月11日下午出武胜关,经西双河、高庙、白河,一路杀气腾腾,沿途实行“三光政策”,烧杀抢掠,各村各寨鸡犬不宁。这天傍晚,鬼子的这个中队行至大土门山寨东,在一个叫土凹的小山村暂歇。土凹小村庄四面环山,山上树木浓密,当猎人带领国军士兵赶到时,天色已晚,鬼子的大部分人马聚集在村子的稻场上,少数鬼子正生火做饭,村里的人也大都跑走躲开。
二连连长仔细看了看地形,选定在土凹村北面的七里岗山头布下阵地,稻场与七里岗山头直线相距200米左右。借着鬼子做饭的火光,又居高临下,二连连长一声令下:“打。”战士们用掷弹筒、迫击炮、轻机枪、步枪猛然射向鬼子,鬼子被打得措手不及,伤亡惨重。翌日凌晨,当鬼子的主力赶到时,二连连长已带领阻击部队胜利返回贤首山。旅团长龟田看着一地鬼子的尸体和呻吟的伤兵,气得暴跳如雷,嘴里不停地吐着:八格、八格……龟田旅团从徐州、台儿庄等地一路杀来,在中国土地上作战一次性损失一个中队的战力,还没有过。他问身边的参谋长: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支那军?”
参谋长一时回答不上来,挨了他一巴掌。
龟田率领两个步兵联队和一个炮兵联队的鬼子连夜行军,在10月12日的早晨赶到信阳城下。天大亮,他发现了龟山寨、贤岭上有中国武装人员,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他把旅团指挥所设在离龟山寨2千米远的一个小山丘下,果断地命令:一个步兵联队包围贤岭;一个步兵联队围住龟山寨;旅团炮兵联队选择阵地先打龟山寨。
鬼子炮兵联队的30多门九二步兵炮向龟山寨逐排逐片发射炮弹,龟山寨寨墙在强大炮火轰击下倒塌了,自卫军损伤过半。区文英见鬼子的火力太强大,忙跑到龟山山顶敲钟,她用钟声指示龟田旅团的指挥所和鬼子的炮兵阵地位置。洪守慈在贤首山得知大概位置后,马上命令炮连的榴弹炮向龟田旅团指挥所方向发射了5发炮弹。看到国军的炮弹落在鬼子指挥所方向,区文英握着拳头,大声喊道:
“国军的弟兄们!洪哥,我的亲人,你们打得好,打得好呀!”话音未落,鬼子的一发炮弹落在山顶大钟周围,区文英倒在血泊中。
随后,鬼子的一个联队的步兵冲进了龟山寨,支委书记老陈指挥着能动的自卫军顽强抵抗……龟山寨失守了。
夺取龟山寨后,鬼子士气大振。被贤首山榴弹炮炸伤的龟田,躺在担架上指挥,他立即收拢兵力,命令所有部队迅速包围贤首山、飘带岭。两个步兵联队的士兵从贤岭南坡发动了疯狂进攻。国军三营各阵地的战士们,瞄准鬼子,待洪营长一声令下,机枪、步枪、掷弹筒、手榴弹等一起开火,往上冲的鬼子应声倒下,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树林中,鬼子连续五次冲锋都被击退。
战至上午9时,双方停止了射击,战场一片寂静,鬼子退到贤岭脚下。洪守慈连忙命令士兵修复战壕,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补充弹药,掩埋死去的弟兄。他知道暂时的平静意味着更残酷的战斗即将打响。
果不其然。上午10时,日军重新调整部署,把旅团的炮兵联队分成两队,向贤首山、飘带岭倾泻炮弹。洪营长躲在掩体中,自语道:狗日的小鬼子,你有炮有弹,炸得老子不能动,今日我也让你尝尝老子的炮弹。
他命令炮连把榴弹炮的炮弹全部打完,让鬼子也尝尝挨炸的滋味。
鬼子的九二步兵炮对着贤岭整整炮击了一个多小时,把贤首山梁王垒的古迹,飘带岭的几个山头整整削掉了一米有余,战士们躲在掩体内,有的被震晕了,有的被炸死了。鬼子炮声刚停,步兵又嗷嗷地端着枪向山上冲去。
“兄弟们!马上进入阵地,小鬼子又上来了。”洪营长一手提着枪,一手拿根木棍,到各阵地巡查,营部警卫班的十几名战士也鼓动着各阵地士兵抵抗。活着的战士拍拍尘土,擦擦枪,义无反顾地回到防御阵地痛击鬼子。汪建手持一支狙击步枪,穿梭于各阵地狙杀鬼子指挥官,在飘带岭2号阵地,他问:
“营长,你手里拿根木棍干什么?”
洪守慈拿着木棍,看着随风飘扬的战旗,若有所思。他用木棍拨开阵地北部的草丛,告诫各连严防鬼子从贤岭北面的悬崖摸上来。
四
中午,贤隐寺住持释贤仁利用鬼子停止炮击的间隙,领着6个和尚给战士们送水送饭。释贤仁气愤地说:
“鬼子拿不下贤岭,气得把寺里30多个出家人、居士杀了,洪营长,你们一定要送鬼子下地狱。”
洪守慈正和释贤仁交谈着,飘带岭3号阵地枪声大作,一个士兵跑来报告:
“营长,鬼子的一个小队的特种兵从贤岭北部悬崖爬上来了,我们排打死了十几个,有5个鬼子被我们包围了。”
洪守慈和释贤仁来到飘带岭3号阵地,见士兵们围住了5个穿黑衣的鬼子,一个鬼子嘴里大声地说着日语,战士们听不懂,端着刺刀步步紧逼。洪守慈命令战士退后,他叫来汪建问:“鬼子在说什么?”
汪建想了想说:“大概的意思是要见我们的长官。营长,我的日语也不精。”
洪守慈厉声吼道:
“你告诉鬼子,我就是指挥官。问他们部队番号,叫他们投降。”
汪建连说带比划,鬼子明白了。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
“我是龟田旅团特种兵大队一分队队长,叫木村井台;叫我们投降,想都不要想。我有一个建议,为了体现军人的尊严,我们两军一对一进行决斗,直至战死,不知贵军敢不敢呀!”
洪营长身边的连长、排长劝他,跟鬼子废什么话,我们用机枪扫了他们,为三排的兄弟们报仇。
释贤仁也气愤地指着鬼子叫道: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洪守慈用眼光扫了一下整个贤岭阵地,鬼子的攻势减弱了,只有贤首山炮声未停,飘扬在山顶上的军旗被炮火炸得只剩下旗杆了。
“汪建,你告诉小鬼子,我们接受挑战,进行一对一决斗。”洪营长气愤地下达命令……
解决掉这5个鬼子后,一个士兵跑来报告:
“报告营长,山下有人点名要与你对话。”
“洪营长,我叫浦小伍,是豫南师范的日语老师,皇军让我来劝降,你们投降吧!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浦小伍在山下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叛徒、内奸!汪建用狙击步枪打了几枪,他还在喊。
洪守慈伏在掩体内喊:“你走近点,再商量。”过了20分钟,浦小伍爬到半山腰,战战兢兢地哀求道:
“两国交战,不杀来使。我也是被逼的。哦,对了,洪营长,在龟山寨顶上的区文英老师是我的同事,她临死时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不要忘了你腰间的红腰带。国军弟兄们!你们是好样的,上午你们的大炮把皇军的龟田旅团长炸伤了,还炸死了三个佐官。龟田很恼火,正调集重炮联队和飞机来轰炸你们。城里给你们送水送饭的地下党也被皇军抓住了,枪杀了十几个,你们打不赢日本兵,你们没出路了,快投降吧!”
战士们又好气又好笑,用枪声回答了这个叛徒的劝降。
洪守慈退回指挥部,解开红腰带,展开一看,却是一面中共党旗,党旗红艳艳的,镰刀和斧头格外醒目。他把这面旗子,交给汪建,命令他把旗子插到飘带岭代替已被炸坏的军旗。
汪建迟疑一下,问:“营长,这是共党的旗呀!”洪守慈双手握拳,大声说:
“军旗是战场的灵魂,什么时间了?你还想那么多……”
释贤仁正要回到贤隐寺,洪守慈叫住了他,在他耳边说了一通,释贤仁点点头,忙让战士们叫他的几个徒弟过来。“怎么少了一个?”释贤仁问大徒弟,大徒弟流着泪回答:“刚才打炮,一个师弟升天了。”释贤仁平静地说:“阿弥陀佛,天杀的鬼子,会下地狱的。”
看着释贤仁和他的弟子,洪守慈把汪建叫到眼前,握住他的手说:
“汪建,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脱去军装,削发为僧,把全营和炮连弟兄的花名册带出去,保护好交给政府。”
汪建听到这个命令,迟疑地看着洪守慈。当洪守慈又重复一遍命令后,汪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叫着不愿离开,几个连长得知营长的良苦用心后,都劝汪建执行命令。
送走释贤仁和汪建一行后,洪守慈召集全营排以上干部开会,大家认真分析判断浦小伍喊话的真实性,并随时做好了打大仗恶仗的准备。
五
下午3点,攻打贤岭的鬼子改变了战法,从徐州机场调来了十余架战机,对贤岭进行轰炸。
洪守慈忙命令各连、排火速回阵地,让战士们躲进掩体防止敌机轰炸。十余架敌机分两批次轮番对贤首山、飘带岭阵地狂轰滥炸,敌机俯冲吼叫着丢下炸弹,躲在掩体里的战士甚至能看清敌机飞行员狂妄的嘲笑。敌机连续十余次的俯冲,激怒了飘带岭机枪排的战士,大家纷纷跳出掩体,一人用两手支起机枪,一人射击,有两架敌机被击中,在空中拖着长长的浓烟退出战场,可剩余的敌机却全部压到飘带岭进行投弹、扫射。
鬼子的战机对贤岭轰炸了40分钟。鬼子的飞机刚走,战士们还没整修好被炸的战壕,山下鬼子的大炮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向贤岭猛轰。洪营长听出这是鬼子的重炮——榴弹炮联队上来了。营部指挥所也被炮火击中,电台被毁,报务员牺牲。
洪守慈带着营部警卫班冒着炮火在各阵地巡查,激励战士们杀敌报国。看着穿行在炮火中的营长,战士们一边躲着鬼子的炮火,一边修筑工事。
连续两个多小时的重炮轰击,阻击部队损失很大:
炮连连长打光所有的炮弹,牺牲在榴弹炮炮位上,4个步兵连有2个连长阵亡,全营士兵伤亡人员接近一半,其中大部分士兵是被炮弹震死的。
听着各连上报的伤亡情况,洪守慈流着泪,果断调整部署,他判断:鬼子的步兵马上就要攻山。他要求全营活着的弟兄发扬连续作战的劲头,打退鬼子的进攻。洪营长大喊着:
“兄弟们!为了我们的民族,为了我们的国家,我们决不后退,让我们尽忠吧!”
战士们也齐声喊道:
“血战到底,保家卫国。”
为了激励斗志,洪守慈还站在红旗下,为战士们朗读了岳飞的《满江红》。洪营长铿锵有力的声音和着阵地的枪炮声,重重地砸在战士们的心坎上。
鬼子的步兵在指挥官的战刀指引下向贤岭攻击。鬼子指挥所里,第10师团团长松甫山谷中将问坐在椅子上的龟田少将:
“我不相信,贤岭一个营的支那军能挡住我的两个步兵联队,给我活捉住支那军的指挥官。”
“嗨,师团长,贤岭的支那军是块硬骨头。这次战斗是我的耻辱,我旅团一定攻下它。”龟田陪着笑脸说。
贤岭各阵地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山下的鬼子像疯狗一样,喊杀着向山上冲去,战士们用集束手榴弹猛炸冲上山的鬼子,一批又一批的鬼子冲到阵地前被击毙。炮连剩下的20名士兵,打光所有的炮弹,进入3号阵地防御。贤岭山上的树大部分被炸成半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鬼子的尸体。
鬼子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都被山上的部队狙击退下,急得龟田顾不上伤痛,在指挥所里来回走动。
师团生化武器中队长请求使用生化武器向贤岭发射毒气弹,龟田用手一摆,说了一句:用中国人的说法,杀猪焉用宰牛刀。龟田把两个步兵联队的6名大队长叫到指挥所,挨着个扇耳光,并临时撤换了一个联队长;要求两个联队立即组成敢死队,天黑之前必须攻下贤岭,进驻信阳城。
战斗空隙,洪守慈让各阵地统计一下人数和弹药,他吃了一惊:人员不足200人,弹药也消耗殆尽,连排长只剩下2人,连受伤的70多个伤员都没下火线。每个人嘴上干裂,军装破乱,有3名战士下山找水源,被鬼子的狙击手打死2个,回来一个战士只带回了3只水壶。洪营长用沙哑的声音问大家:
“兄弟们,怕不怕死?”
“不怕,为国战死,死得值。”战士们视死如归的回答感动着洪守慈。洪守慈把三个水壶的水分给战士们喝,就着干粮,战士们怎么也咽不下去。
中午,鬼子的敢死队员,每人都脱掉上衣,端着枪、嘴里吼着口号向山上冲来;洪守慈手握大刀,跃出战壕,带领战士们向山下冲去……
在山下的龟田用望远镜看着中国军队的反冲锋,自语道:这是一支什么样的支那军。
国军,共军,还是游击队……
连续几次的冲杀,阵地上只剩下不到一个排的弟兄。看着鬼子就要冲上山来,弹尽粮绝的洪守慈突然想到还有几十箱炸药没有用,他忙让战士们翻开炸塌的贤隐洞,把几十箱炸药搬到贤首山,接好起爆装置,招呼能动的战士齐聚在贤首山。他向仅剩的20余名战友发出钢铁誓言:
“弟兄们!有敌无我,有我无敌,我们要与阵地共存亡!”
夕阳的余晖照在一个一个战士的脸上,士兵们像一座座雕塑,鬼子蜂拥而上,叫喊着让他们投降。洪守慈按下起爆器,巨大的响声惊天动地,阵地上的鬼子鬼哭狼嚎……(弋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