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十几年前,大概是2000年,我还在部队中。时值立夏前后,我和处长一起到浉河港去买毛尖茶叶。虽然我在信阳待了几年(我的部队在鸡公山),但浉河港从来没去过,听说浉河港、黑龙潭等地是信阳的茶叶圣地。因此,处长带我到浉河港去买茶叶,我心里还有一种小小的激动。

我们的吉普车经过南湾后,紧接着就拐进了山区公路。灰灰的路面,青青的山林,偶尔还能见到一两户山里人家。天气已越来越热了,路上的行人很少,车辆更少。吉普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行,绕过一座山,还有一座山,似乎有绕不完的山。快中午了,我们还在山路上跑着,阳光渐渐强烈,连鸟儿都躲清闲了,四周很安静,可我的肚子有些咕咕作响。

终于到了,迎接我们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好像和处长很熟悉,客气地和处长打招呼,把我们引进她家。她家四周全是茶林,球形茶树一棵挨着一棵,一排挨着一排,从山脚排到山顶。

我们在茶农家里坐定后,中年妇女就张罗着倒茶。她连续倒了十几杯茶,摆在茶几上,搁在处长面前。高高的玻璃杯,浅绿色的茶水,尖细的茶叶拥挤地浮在水面上,杯底也沉淀着一些茶叶,还有几根茶叶从上往下沉,或从下往上浮。茶杯很烫,杯口上的热气缕缕上升。处长盯着茶杯,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继而,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嘴巴吧嗒吧嗒着,又端起另一个茶杯,又喝了一口,嘴巴还是吧嗒吧嗒着,那模样就像一个品茶行家。受他的影响,我也端起一个茶杯,喝了两口——有些苦,也有些涩,能闻到一股很浓的芳香。我不懂茶,也不知道色、香、味,对茶有哪些具体要求,只有看的份了。处长还在一杯一杯的尝茶,嘴巴不停地吧嗒、吧嗒,有时还皱眉头。十几分钟后,他选中一种茶,开始和茶农谈价格。他手里捧着一杯茶,一边喝一边和茶户谈,双方展开了小小的拉锯战。处长就像捧着一个宝贝似的捧着玻璃茶杯,边谈边喝,他也不怕烫!终于谈妥了,处长要求茶农准备50斤,隔天来取。

我们离开的时候,午饭时间早已过了,阳光正旺盛。吉普车转过一个弯,茶农的房屋和球形茶林就消失不见了。车子在山区公路上前行,山林依然安静,路上一个行人、一辆车子都没有。吉普车在山里绕一个弯又一个弯,似乎有绕不完的弯,很寂寞。忽然,处长觉得很难受,头晕、恶心、想吐。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问处长怎么了?

“我喝醉了。”处长眯着眼睛懒懒地说。

“醉了!”我觉得很奇怪,我们又没喝酒,饭还吃呢?怎么会醉呢!

“空腹喝茶,是很容易醉的。”司机笑了笑说。

我有些惊讶,又有些困惑,茶也能喝醉?真是不可思议。处长面部肌肉有些抽搐,脸色也很难看,歪在后座上。我感觉他真的很难受,可我又帮不了他,无能为力。

唐朝赵州从谂禅师,写过一首《吃茶》的五言绝句: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从谂禅师喜欢将茶作为禅的机锋语,将深奥的禅与平常的茶作为顿悟的禅法机缘。或许,我们对茶的认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郑贤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