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瑜珊 程成 文/图

铁旗杆上晾晒衣服

提起铁旗杆,老一辈儿的潢川人几乎无人不知。“那是文物,很珍贵的!”他们会这样告诉你。如今的铁旗杆已经不单单是一件文物了,2008年,它作为三义观的一部分,同三义观一起被列为第四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时隔7年,4月15日,记者驱车赶赴潢川,去实地探访这曾经一度辉煌的历史名胜。

今日污水横流的“城中村”

你心目中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应该是什么样的?是凝重古朴,还是典雅清秀?是青石铺路琉璃做瓦,还是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当你走近如今的潢川三义观,你会发现所有这一切关于古迹的美好描述都无法适用。

在百度导航的指引下,记者沿着潢川县城南迎宾大道自北向南穿小潢河而过,虽然地图上显示“铁旗杆”就在附近,但路边并没有明显的标识牌,记者只得一边向附近的居民打听一边摸索着前行。到达目的地时,如果不是仰头看到在一排排低矮民居的映衬下直冲云霄的一对铁旗杆,记者以为自己走进了“城中村”。

露天的垃圾池,漂浮着白色垃圾和绿色浮萍的臭水塘,横七竖八建满的红砖趴趴房,胡拉乱扯的电线……这是如今三义观的外围。带着震惊和痛心,记者穿行在狭窄的小巷中,朝着铁旗杆的方位,走进了三义观。此时已近正午,围居在这方小小院落里面的七、八户人家正忙着准备午饭,时不时地响起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几根一头绑在居民家门头窗户上,一头系在铁旗杆上的晾衣绳上晒着衣物,两个青苔斑驳的石基座上铺着竹席,上面晒满了梅干菜。呈现在记者面前的这一切,完全就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破败弄堂的形貌。只有静静耸立在院落里的两根铁旗杆,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那段繁荣和沧桑的历史。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种现状?记者试图向几位住户了解情况,但大多摇头说自己只是暂时租住在这里,并不清楚。只有一位没有透露姓名的大叔告诉记者,这里以前是制药厂的家属院,后来制药厂垮了,被华英收购。作为以前制药厂的老职工,他和妻子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多年。这两年,县里也进行了简单的维护,包括对大殿的外墙和屋顶重新粉刷修补,并在院子里铺上了青色的石砖。“这儿住了这么多人,也只能这样修了。”大叔说。

此时,记者才能确定,位于铁旗杆北面、现在大叔居住着的建筑就是三义观曾经的大殿。走近细看,刚刚修补过的外墙已经有局部脱落的迹象。在得到大叔的许可后,记者踏上两层石阶,走进他家中察看。曾经的大殿被分割后供几户居民共同居住,大叔居住的是正中的一部分,相当于现在一卧一厅一厨的格局,只是年代久远,墙壁剥落、电线裸露、光线暗淡,环境十分简陋。

走出大殿曾经的门楼,记者想再采访一下周边的居民,可是这些低矮的房屋或者无人居住,或者听到记者敲门后走出的是行动迟缓、耳背眼花的老人,对记者的询问,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只有一位正站在臭水塘边吸烟的陈姓大哥热情地和记者聊起了三义观的过去和现在。

“你别看现在这就是两个臭水塘,以前这是有名的小南海,种满了荷花。依水建的有清真寺、南海观音禅寺、天主教堂、基督教堂、三义观,又称五教合一,很有名气的。”陈大哥摇着头感叹。在他的指点下,记者找到了三义观的二殿。这里刚刚进行过修整,红褐色的木门紧锁着,记者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明显有人曾经居住过的痕迹。“过段时间还会有人搬进来住,他们都住了多少年了,不让住能怎么办!”陈大哥说:“我们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里要规划建设的事情,也可能我们下面的人,不知道上面的情况。谁不希望住得好一点儿,这儿的条件这么差!”

因为三义观曾经的三座殿如今已被后来陆续搭建的民居隔开,没有知情人的指点,记者始终无法在那片低矮老旧的房屋群里确认出哪座建筑是三殿,只能抱憾而归。

昔日繁荣昌盛的“山陕会馆”

现实和想象的出入太大,记者瞻仰古迹的愿望落空,只能从史料的字里行间领略三义观昔日的辉煌。

潢川,古称光州。历史上,因其水陆交通较为便利,又处于山、陕等我国西部区域城市通往江南的交通要道上,南北文化在此交融,东西商贾在此云集,逐渐成为日趋繁华的商埠小镇。记者曾听说,昔日的潢川有小上海之称,可见其历史上的灿烂繁荣。

清朝早期,山、陕商人借宣传儒家学说,广结朋友,以提高自身的商人地位,于1701年在今潢川县城南小南海荷花湖北岸修建了一座占地20亩、有82间房屋的“三义观”,大殿内供奉着刘备、关羽、张飞的全身泥塑像,中殿为大拜殿,后殿为关羽宿殿。清前中期,便利的交通造就了潢川的异常繁荣,各地商号相继在城内建起会馆,山、陕商号于1809年与光州本地商人一同在三义观前殿门前铸造了一对高约21米、直径28厘米、重3.5万斤,威风凛凛、造型精美的铁旗杆,并在此设立“山陕会馆”,并一跃成为各路商家的首位。

光阴荏苒,两百多年过去了,饱受战乱、炮火洗礼的三义观早已面目全非,而铁旗杆犹如一颗定海神针,任凭时光雕蚀,依然屹立不倒。记者实地探访时看到,铁旗杆的基座为六边形6层,下三层为石质基座,各面均有刻画精美的浮雕,上三层为铁质基座,各面均铸有各种纹饰和铭文,并刻有铸造时间、重量,以及捐建者、铁匠的相关信息。杆顶端各立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凤下各有一大一小两条蟠龙,造型逼真。旗杆下端各有一莲花虎头叼着一副铁铸对联,上联“铁杆颂德高千尺”、下联“铜柱表诚灿九霄”。

翻阅史料,记者得知,这对铁旗杆是我国目前仅存的66对铁旗杆之一,因其保存完好,被收入《中国名胜大词典》。作为展示清代商业经济的历史文物,三义观有着珍贵的研究价值,特别是这对铁杆旗,精美的图案和精湛的铸造技艺,很好地展现了清代的冶炼、铸造水平。就连记者看到的那片“城中村”,昔日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道教五大教派融汇,虽然宗教类别不同,兴建历史时期不同,但建筑风格各有特色,蕴含着丰厚的文化底蕴,曾经在豫东南享有盛名。如今这些已风光不再,徒留看客一声叹息。

谁来为三义观的今天埋单

点开百度词条,基本简介一栏这样介绍:文物保护单位为中国内地对确定纳入保护对象的不可移动文物的统称,并对文物保护单位本体及周围一定范围实施重点保护的区域;是指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和石刻;都是古代科学技术信息的媒体,对于科技史和科学技术研究有着重要意义。

作为由省政府核定公布并报国务院备案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潢川三义观,如今的境况应该由谁埋单?记者随即采访了潢川县文物局和市文物局。

县文物局主管业务的梅局长告诉记者:“你们看到的三义观大殿门前的地面是这两年重新铺设的,以前根本踏不进去脚。二殿也是刚刚进行了抢救性的维修加固,以前墙都快倒了。”她说:“这些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以前温饱都解决不了,哪会重视文物的保护。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都开始重视对古文物的科学保护。按照要求,确实应当逐步将保护范围内的住户迁出去,我们也为此做了一些普查,但是那周边至少居住着五个单位的职工,还有一些空巢老人。有些房屋长年出租,根本就联系不到房主。房屋权属复杂,工作推进难度非常大。”对于现在大殿作为群众住房使用,梅局长也很无奈。她说:“文物局执法权有限,我们现在只能是谁居住、谁负责日常的维护,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保护措施。”

梅局长同时表示,三义观在潢川弋阳古镇范围内。近几年,潢川县对加强弋阳古镇老街区的保护和开发也非常重视,为此专门召开了几次专题会议,还准备成立领导小组。她说:“统筹推进弋阳古镇的保护和开发,确实需要政府主导,多部门联动形成合力。”

距离被批准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已经7年之久,潢川三义观仍然维持着这样的保护现状,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在市文物局就这个问题进行采访时,记者看到了2014年7月省文物局刊印的《河南省第六批国保第四、五批省保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一书,该书第95页明确了三义观的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保护范围是以一层大殿中心点为基点,向北扩展120米,向南扩展80米,向东西各扩展80米;建设控制地带是以三义观保护范围四周边线为基线,向四周各扩展200米。

“难就难在保护范围内居民的迁移。”市文物局文物科刘科长介绍说:“那周边房屋权属复杂、县里财政资金紧张,说到底还是安置上存在困难。”刘科长说:“被列入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后,省里每年都会下拨专项资金,但目前对三义观进行的仅仅是抢救性保护。要进一步保护和开发,需要地方上配套一些资金。”

从事考古工作多年,刘科长对这些历史古迹有着很深的感情。他说,三义观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切实做好保护开发工作,不仅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历史文化旅游景点,也能给子孙后代留下宝贵的历史资料。只是要想改变这一现状,需要一个过程,需要地方政府真正重视起来,更需要相应的资金投入。

三义观的保护现状只是一个缩影。在潢川弋阳古镇,还有众多亟须加大保护力度的各级文物保护单位。对于传统聚落来说,“保护与发展”是一对永远的矛盾。没有保护就不可能有更大的发展,而没有发展也将无法更好地保护,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保护和发展孰先孰后,如何平衡好两者之间的关系,对每一个城市管理者来说,都会是一种考验。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弋阳古镇的各种保护规划目前正在制定中。在规划的制定完善乃至随后的具体实践中,潢川县是否能够解好这个两难的命题也是大家关注的焦点。我们期盼着潢川县能够把握好其中的“度”,真正使古镇的保护与发展相得益彰,也期盼着潢川县能加快进度,让古镇的保护与发展这篇文章尽早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