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刚

初冬的一个下午,我与几位同事到山乡的一所学校听课,车在一条蜿蜒的乡村柏油路上疾驰,突然坐在车前的一位同事大声惊呼:“这景色简直太美了!极富诗意!”

“哦,极富诗意的冬天已经来临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朝前方看去。路两旁是高高的水杉树,那树形犹如一个个优美的细圆锥浮在粗壮的树干上,笔直笔直的,一字排开,仿佛就是身着盛装夹道欢迎的两列卫兵,又仿佛是随意涂鸦的两面动感的画墙。水杉树有的已经开始落叶了,那原来郁郁葱葱的绿叶,现在有的已经变成了深红,或是褐红。那些开始零零落落飘下的叶,看似有几分优雅和清闲,这样的景象很容易让人穿越时空的隧道,回到小时候的从前。

老家柿树的叶子也该泛黄、发红、飘落了吧。

老家的柿树,是我记忆犹新的两棵树,这两棵树总是让我想起儿时的快乐,和爷爷的影子。爷爷在世的时候,我曾经卖力地与爷爷一起在柿树的周围筑起了篱笆,一天筑一点儿,慢慢地,慢慢地,最后就成了柿园了。柿树自然也就是由我们爷孙俩侍候着,时不时地还给柿树施肥打杈。给老柿树施肥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儿,爷爷告诉我施肥的方法,我至今也不知是对是错,沿树的外围先挖一圈深沟,然后再在树根与外圈深沟间挖一条相连相通的沟,最后就是向沟里放水施肥了。肥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农家肥和粪水之类。过了几天,等水和肥已全部渗进地下,再用挖出的土将沟填满,此时也就算是将树施肥了。不论怎样,那两棵柿树至今还长得很茂盛。柿树的叶子在茂盛的时候,厚厚的、肉肉的,摸上去非常结实。叶子密密地挨着,成了太阳下一顶又圆又大的华盖,这华盖下面也就成了我儿时的乐园。初冬时候,柿树的叶子先是慢慢变黄,果实也由青变黄,那时的我们每天只盼望着果实快快成熟,只要是柿树叶子变得金黄了,我们也就一天天离柿树近了,靠近它,数着一串串果实,全然不顾那纷纷下落的叶子。这叶子就这么淡定地落下,轻盈、飘逸……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的树叶也许正在回忆生命中无限的美丽,也许正在怀念与花果相处的那些美好时光,此时此景,依依惜别,那是一个美丽忧伤的场景,儿时的我已经错过,再也不能亲身感受了……

车上的笑声,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眼前,那山上,有半黄半绿的树叶,有红透了的枫叶,也有挂满树枝的晚收果实。满目已是层林尽染,叠翠流金,春夏之时绿色一统天下的景色渐渐隐去,大自然的色彩突然丰富起来,明快起来。刚刚爬上山顶的太阳就像一个金灿灿的盘子,将五彩缤纷的颜料泼洒在多彩的树叶上,闪烁着熠熠光彩。喜爱暖色的画家们在这里找到了灵感,可以尽情挥洒手中的颜色,无论是挂在树上的枝条,还是落在地下的叶子,随便一画那都是惬意。初冬的树叶有着更加迷人的金黄,有着令人喜爱的深红。黄与红,让人感到了喜庆,也让人感到了火辣,这分明是人到中年的红火,丝毫没有冬日的凄清与悲凉。难怪凡高的《向日葵》最终成了名画,人们不再错过,那色彩的跳跃,那无声的绽放,就像人们不愿错过这初冬的色彩一样,感受她的涌动与怒放,欣赏她的冷静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