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巍
冬天是村庄农闲的时节，一家人围着火炉喝茶、聊天、熏腊肉。一立冬，山里的人就慢悠悠地开始准备过年的“腊货”。“备柴火、储冬粮，请来屠夫宰猪羊。”奶奶教会的儿歌还依稀回荡在耳旁。
在故乡，任何事物只要与“年”挂上钩，就多了一种喜庆的氛围。在这种氛围的笼罩下，年似乎成了一把碎银，撒在那些沾着“年”的事物组成的词汇上，平常的日子就多了一层银光和富足。杀猪宰羊像一个重大的节日，左邻右舍都来帮忙，男人们把肥壮的猪拖出猪圈，有的揪着猪尾巴，有的拽着猪耳朵，把猪架到案板上。宰杀后，屠夫把肉一大块一大块卸下来。女人拿了肉，切了块拌上料，装进木头做的蒸笼里上锅蒸，一个小时的功夫，一笼香喷喷的蒸肉就上桌了。十几人围坐在一起，吃蒸肉话家常，谈丰收，热气里升腾起阵阵欢笑。
有了肉，就有了丰收，也就有了一个冬天的生活，整个冬天都是暖暖的。正肉、猪头、猪脚全部用于做腊肉，将鲜肉切成长条，放在大缸里撒上盐，淋一些酒，放一些花椒、辣椒之类的佐料，最后用大石块压在上面进行腌制，隔一两天把肉翻一遍。一个星期后，等到盐味、香味都渗透到了肉里，再把肉取出来熏烤。
大山里，家家户户都有熏肉的大火塘。火塘里架着大树蔸或枯树桩，火塘上面挂着大铁钩，悬挂着黝黑的鼎锅或水壶烧水。往往是窗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暖意一片。腌好晾干的肉条挂在火塘上面高高的屋梁上，火塘升起的青烟充满着树蔸或树桩的木香自然地熏制着那些肉条。肉条缓慢而充分地“释放”着水分，这样熏制的腊肉口感独特，肥而不腻、瘦而不扎、醇香四溢。
长大后，离开故乡来到了城里，父亲每年都会亲自送来故乡熏制的腊肉，一打开布袋，熏香满屋，溢满了浓浓的乡情。那一串串腊货，就是一张张苍老的脸，是盼子回家的心情，看着这样的窗口，心里充满了阵阵暖意。
冬天，叶落归根，更是对游子的一种召唤，催促远方的孩子回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邪的童年一去不复返，但杀猪过冬的习俗仍在传承。我庆幸父母身体健康，每年都能吃到来自故乡的腊肉，浓郁的腊味里，能清晰地看到父慈母祥、熏烟袅袅、鸡鸣狗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