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棠
住进羊山新区政和花园C区以后,老伴见有几位退休的老姊妹在东大门对面尚未开发建房的闲置地侍弄菜园,也跟着在那儿种起了几块菜。前天清早,我去菜园地帮忙,突然看见老伴栽的南瓜(以下依老习惯称方瓜)已经开花了。心里那个喜呀,真是又惊讶,又新鲜,又亲切。三几步跨过去,蹲下来仔细瞧着那几朵黄色花冠,小钟一样,好可爱哦!
不是矫情,而是因为我对方瓜花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我老家历来不叫南瓜,而叫方瓜。我曾在网上查阅过,南瓜在我国不同地方有多种叫法,即番瓜、北瓜、倭瓜、笋瓜,还有金瓜、方瓜。随后想,我老家的这个叫法总算是“师出有名”啦!只不过是排位最末一个罢了。而这也倒不咋的,丝毫不影响我老家人依然这么叫下去。
往年里,乡下户户人家都喜欢种方瓜,原因是方瓜易种植,不择地,山边地头,坡坡坎坎,只要你挖好窝,撒两颗籽,或移苗栽,保准成活,还长得快,管理上也几乎不用费啥劲儿;再就是方瓜既可做菜又能当粮。青嫩方瓜可切片切丝,方瓜藤嫩头掐成节和茎秆撇成丝,伴上青辣椒一炒,都是下饭好菜。方瓜花做饼,味更鲜美。老方瓜呢,经霜后颜色紫铜一般,屈指弹一下,响出“嘣嘣”钢音,煮了吃管饱又解渴。人口较多的户上,老方瓜都差不多堆满半间屋。头一年吃不完的,放到来年夏天吃起来格外甜,方瓜籽聚积起来,年节时炒熟待客也方便。
那时候,我家人口多。母亲年年种方瓜,年年大丰收。母亲的勤劳精神和善于持家的作风,在邻里当中是最受好评的,更是我一直敬佩和感念的。虽说那年头乡村生活贫困,可母亲总是千方百计地为儿女们操劳,用她的慧心和巧手,竭心尽力地调理着我们的生活,给我们的日子注入了说不尽的甜蜜和快乐。仅说母亲做的方瓜花饼,我一想起来就香甜盈心,舌间生津,——那是我永存的美滋美味!
母亲种方瓜种得早,也种得多。到了方瓜开花季节,一片片油绿油绿的藤蔓上,挂满鲜黄色的花朵,风动处,那钟状的花冠里似可飘荡出上下课的钟声来。母亲的眼睛尖,她一早就把不能坐成瓜的花和相挨太密的花给摘下来,往往一次装上半提筐。
回到屋里,母亲烧上半锅水,待水温稍感烫手时,将方瓜花分几下放进锅里淖水,再捞起放进装有凉井水的水桶里漂着。然后,母亲舀来两碗新打的麦面,倒进瓦盆,边加水,边用筷子搅,直至粘稠得用手抓起不外流为止。这时,母亲洗净手,切下葱花、姜末,掰一点酵面头拍碎,与少许的细盐一并撒入面盆。母亲又将凉水漂过的方瓜花攥起拧净水,一把把切碎了掺进去,用手慢慢地揉和。和得筋道了,便用刀板盖上,搁在那儿醒着。
过了个把钟头,鸡叫晌了。母亲忙着进了厨屋,等把米下锅、菜备好后,就开始做起方瓜花饼来。母亲常常是锅上锅下一人忙,而她心灵手巧,做事利落。左手往锅灶下添柴,右手铲上一点点猪油(有时是菜籽油;旧年乡间油金贵,舍不得多放)在热锅里划拉划拉,接着把揪齐的方瓜花面坨一一贴上按平。翻过两次,饼略显黄色后,母亲掩小锅下的火,放上锅盖,徐徐地炕上一会儿。那时节,乡间学校正值放麦假,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在外面干活回到家,老远就闻到厨屋里的香味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屋,手也不洗了,拿起方瓜花饼就吃。
饼一入口,那个滋味啊,实在美极了!筋脆而绵软,甘甜又喷香,吃得口中香心里想……
今年的方瓜花又开啦!我在想,赶到那方瓜的花朵全都向人微笑的时候,也学着往年母亲的手法,采一兜方瓜花,试着做一回方瓜花饼,看看能否感觉到旧日的那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