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平
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我还在回想七龙山采访的感受。
那天天很热,在村部采访完胡支书和一些群众后,我们就跟着老陈来到七龙山八门楼村民组。老陈是村主任,50多岁,个头不高,有些秃顶。老陈很健谈,一路上总是他在说,我们在听。车从山脚蜿蜒而上到山顶,再盘旋而下到山凹,八门楼就在山凹里,东南北三面都是山,只有西边是个窄窄的口子,一条小溪从这个口子缓缓流出。小溪的两边分布着旱田,绝大部分都长满了杂草,显然已经荒芜很久了。只有几个田蓄了一点儿水,但没有秧苗,甚至没见到育苗的种田。
村庄坐西向东,农户的房子都倚着山势走向自下而上、层层建成,大部分有些年头了,很多农户家的门绝大部分是紧锁着的,有的院子里和门前都长满了青草和杂稞子,有的甚至高过围墙。由于时间很紧,任务量又大,所以我们一下车就直奔主题,拍摄老陈的养虾池。老陈说:“七龙山村是河南报业集团的扶贫联系点,集团老总去年来村调研时承诺,如果村民养殖龙虾,每亩补助2000元,其中1000元是买种虾的钱,另外1000元是补助。我去年租了10亩田,今年又租了10亩,去年那10亩田的龙虾现在初步见了效益。”老陈还说:“这样的事情,村民都有顾虑,我们村干部必须带头。”
老陈说,对我自己而言,白天大都在村里,事也不多,夜晚回家更是闲得很,养点儿虾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干。
老陈说其实家里基本没负担,女儿嫁到县城了,儿子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在开封市委宣传部工作。一说到儿子,老陈来劲了,眼睛里直放光,满嘴说的是自豪。他说:“儿子大学上的三本院校,学的是工商管理,后面还加个扩符 ——物流专业。但他大三时就着手准备考公务员了,当时东北的一家大公司和开封同时录取了他,最后他选择留在了开封,我们老两口也希望他离我们近点儿。”
老陈一直说着,我们边干活边为老陈点赞,都说他有个争气的儿子。老陈也一直在笑。
老陈说,别看我们村子不大,但前几年在全县挺出名的,应该是你们上初中或高中的时候吧,我们村姓魏的一家出了一个清华一个北大学生。老陈说的是魏朝辉、魏朝阳兄弟俩,这事我们一行几个都知道,他们的父亲是初中一名物理老师。
手头的活干完了,我们才认真欣赏了小村的风光,尤其是村前的那条小溪。水很清,在村最南头截了个拦水坝,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堰。水从坝上翻过,形成一个几米高的小瀑布,瀑布淹在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里,的确很美,而且让这个山村有了灵气。
我们在村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只见到几位村民,散布在田地里和路上,村里没见到小孩儿,没有牛和猪,只有几只鸡,再就是那些荒田和空房子。我禁不住问老陈,老陈说:“我们八门楼共280多口人,在家的只有30多人,几乎都是年纪大的。年轻的男的到外面打工了,女的到县城照顾孩子上学了。”看到这样的景象,听到老陈说的,我们的心情顿时有些低落。
回七龙山村的路上,老陈没有说话了。山里风景一样美,但我们每个人再也没有心情欣赏了。我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蓝蓝的天、洁白的云和连绵的山,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小时候自己的村庄这个季节的景象:白天,田冲里男人将成把成把的秧苗抛撒在整好的水田里,女人栽着,她们边说着边笑,声音盖住了整个田冲,盖住了夏天。孩子们在田埂上或路上追赶打闹,或在田埂边逮泥鳅,玩够了,就骑在牛背上歇歇。到了夜晚,人们坐在稻场中央或塘埂的木子树下乘凉,闲聊说笑,孩子们就拿着瓶子捉萤火虫。村下面一梯一梯的水田慢慢澄清,映着明朗的月光暗暗的夜,都白白的,像一面弯弯的镜子,装着青蛙和鸟的叫声,装着大人的幻想、孩子们的童年和梦。
这才是农村的味道。可现在,这样的味道已经在渐渐消散着,消失着……敦实的水泥里裹着的现代文明却覆盖了农村传统朴素的意蕴,就像水泥路躺在青山绿水里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