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浩
随着儿子渐渐长大，老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闲人了，于是鼓动我们开个商店，她好来帮我们站店。老妈是个乐为儿女发挥余热的人，如果不顺着她的意思做，她就会发脾气，嚷着要回乡下老家种田。这样，我和妻子就开了间小杂货店让她打理，我们夫妻俩下班后则轮流去帮忙。
正是炎热的天气，我去店里给老妈帮忙。刚进门，就见从店对面的建筑工地过来一位面色黝黑的中年农民工，手里握着一个矿泉水瓶，对我说：“大哥，能不能给碗开水？我一个小兄弟闹肚子，不敢喝生水。”对这些农民工，我是同情的：他们为了省两个水钱，渴了就接自来水喝，难免就喝出病来。可我是开商店的，柜台上摆满了各色饮料和矿泉水，总不能光摆着看吧。想到这，我委婉地说：“对不起，没有。”他望着柜上的饮料，咽着口水说：“我那小兄弟这几天吃药花了好几十块钱，再要掏钱买饮料，怕是舍不得。”正犹豫间，在里间忙碌的老妈不声不响地将自己准备喝的一大碗凉开水，端到柜台前，单手接过农民工的矿泉水瓶，小心翼翼地灌进去。等农民工走后，老妈对我说：“他们为了乡下的家里老小，在大热天里黄汗淌黑汗流，多辛苦！喝我们一口水，是多大事？”
第二天中午，我又去店里帮老妈，看见柜台上有七八只倒满凉开水的大碗，店边的一棵大树下，老妈正招呼几位农民工喝茶、聊天。望着走了几位又来几位的农民工，我说：“这里不是乡下，不能光讲同情心。我们现在是做生意，就应该讲经济效益。”老妈却反过来劝我：“我们也是从农村来的，懂得那些打工兄弟的难处。能搭手帮人家一把，还是帮一下吧。”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对面的大楼也完工了。有一天傍晚，那批常来喝茶的农民工一起来到店里，打头的是那位中年农民工，他对老妈说：“大娘，工地的活完了，我们明天就要另找活干了。我们想再见一面就很难了。我们几个碰了一下头，给您老买了一台收音机，让您老闲来有个消遣，也留个念想。”
老妈说什么也不要，双方推来推去，许久，老妈才勉强收下。他们一步一回头地向老妈告别，走出很远，一位年轻农民工大声说：“大娘，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您的大碗茶。”
农民工们在视线里消失了，老妈的脸上漾着笑，眼里却含着激动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