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崇杰
三株水仙花手拉手团坐,像佛胸前三粒虔诚的檀珠,于小小的浅浅的圆形花盆中。
些许沙子,水,空气,是养料,是生活的期许、原动力与爱。翠绿的叶子是青春的脸庞,是扶起和风的手指。卖花人说每一株主茎内有一枝花箭,或许,那是一颗颗驿动的心。
相连的根,勾勒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涟漪。
健硕的水仙花在梦想般的现实中远走他乡了。一株羸弱的水仙花成了一个世界。独享一份清静、一份思念:远方的他乡,好吗?远方的手足,还好吗?
相融的根,直到分开才更懂得情深义重。
正月的一个晚上,一声春雷轰轰传来水仙花绽放的消息。此刻,一株水仙花正匍匐着、脸色苍白,贪婪地呼吸从门缝下透进来的空气……世界顿然开阔!当被移至于户外的水仙花终于见到阳光时,终于嗅到雨水的温度时,顷刻悄然灿烂如嫣。
一株水仙花又站直了身姿,青春与光彩回到脸庞,一颗心呼之欲出。
开花了!一株水仙花开了!
冰清玉骨般的花瓣,轻盈、优雅,淡淡的馨香迎风展动……圆满着一个殷切的愿望,律动着一个季节的心跳——在她开花的瞬间,在她怒放的美好。
桃之夭夭
桃,是桃花一生的爱。
我 ,曾像是一棵桃的幼苗,被一同移栽在前院,一排三棵,三排九棵,小小的林子,一起把命运生长。
桃,是乡下最常见的小草,普通、易活,头年栽下,次年挂果。就在还不成气候的林子里,年仅七岁的我,踮起脚尖摘下一盘青涩的果,端至菜园旁边爷爷的坟前:爷爷扶苗、培土、浇水的身影在鼻尖前噗噗落下眼帘……
当桃花灿烂,绚丽无比的时候,妈妈对我说,再看一眼吧,十二岁是告别幼年时代的时候,是一朵小小的桃花了。出生在三月里的桃,头顶着小小的花儿懵懂启程,告别童年,告别乡土,告别并肩疯长的姐妹们,带着裹小脚的奶奶,随父母走进城市,走进无法预知未来的世界。
桃之夭夭,年年盛开。
年少的心思只盛满玩耍,忘记时光有效地存在。当恸哭着送奶奶回老家、奶奶像一颗桃核回到树根下,入土为安的时候,十六岁的我,撞见婶子挎着满满一筐硕大的、鲜红的桃去早市。桃啊,我青春的桃,妖娆地闪过同样青春的我。
红粉的花瓣像往事里的弥香,慢慢变淡了,直到淡出了记忆。汁鲜味美的桃像风尘仆仆的行囊,渐行渐远了,远成一粒又一粒的回忆。
春天,我指着一块草地,对高出自己一头的孩子痴痴地说: 这里,我亲手栽下过九棵桃,这里曾是粉红满天芬芳一片……
“是愿望,还是一个醒不来的梦?”
顿然醒悟。桃,是桃花一生的爱。笑看一朵桃花凝结为桃,成为行走在乡土的一枚种子。
桂 花
清寂的校园,喧嚣着一种细细碎碎的清香小花。
大门外,河边的垂柳荡漾着衣袖拂动秀发,如风起,远远守望。一棵棵广玉兰,一排排教学楼静静秉立。
如果真的风起,将会摇落一地朗朗书声吗?
寻着你的气息,我仰首看你。你光洁的笑脸散发出一道温柔的闪电,将我的眼疾治愈。
桂花,桂花。
你可以入枕安眠。你可以酿酒品茗。你是我一树又一树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