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 华

日前,闲来无事,在家看电视星光大道节目,歌手云飞忘情地将一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演绎得酣畅淋漓、精彩纷呈,让听众在情感深处有一种被击中感,如痴如醉地随着旋律的变化而心潮起伏、激情四溢。当我也一同陶醉时,头脑中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这是席慕蓉笔下的乡愁!家人不信,一位女子何来如此宽广的胸怀、磅礴的气势?立刻查,果然,词作者就是席慕蓉。这首歌重新勾起了我记忆深处有关台湾的点点滴滴。

儿时对台湾的了解主要靠教科书和《中国地图》,多为概念性的,只知道台湾是祖国的宝岛,那里有阿里山和日月潭。

大学时,读过席慕蓉的诗集《七里香》、《无怨的青春》。作者把青春的伤感、无根的哀怨、背井离乡的蒙古族父母对家乡草原的揪心思念等描写得千回百转、愁肠百结,那种透入骨髓的乡愁,曾深深地打动了年轻的我。曾几何时,我也像痴迷泰戈尔的诗一样痴迷过席慕蓉的诗,探寻她的成长背景,熟悉她的诗词风格。正是当年的那点底子,虽然时隔二十多年,凭直觉我仍能一下子判断出云飞演唱的这首歌的词作者就是她。

后来,陆续读过台湾女作家三毛的作品《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骆驼》、《雨季不再来》、《梦里花落知多少》、《万水千山走遍》等,感到很新奇(当时,大陆很闭塞,基本上见不到这种奇特经历的人,即便有,也极少能将经历写成书并出版的)。三毛的书为我开启了一种新的人生、一片新天地,这些书激发了我对三毛及台湾浓厚的兴趣。三毛是一个谜,一个综合了吉普赛人风格与莎士比亚笔下朱丽叶行为方式的人,她为了追求身心的统一,追求人生的真善美,一任寻常的生命既小桥流水、浅吟低唱,又波澜壮阔、起伏跌宕!是什么样的土壤、环境能养育出这么率性的奇女子?她有怎样的成长背景?我想到海的那边、到台湾去看看。

再后来,读到台湾作家张晓风的文章《我喜欢》。文笔质朴、清新,但质朴中流淌出的欢欣、喜悦之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感到心中很温暖。在陆续读了她的《我交给你一个孩子》等散文后,有种美好的情感充盈在心间,只是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词语来描述。几年前看到董桥的一篇文章,里面有一段话解释“温润”,“比如春天到了,你带已然在家里关了几个月的孩子们到公园去,叫他们随意奔跑、追逐。当他们回到你的身边时,你看他们的脸,所谓白里透红,红里透白,看它很透很软,你不敢摸它,怕是一摸就会触破了;但若是真的摸了,它还是很硬呢。”找到了,就是它,张晓风文章带给我的感觉就是温润。欣赏此等美文,既让我感到很受用,又平添些许疑惑,台湾到底有怎样的人文环境?又是海的那边、又是台湾,再一次吸引了我探寻的目光。

又后来,看到龙应台的《文明的力量:从乡愁到美丽岛》。我明白了生长、生活在台湾的她们的确有着和我们不一样的成长背景。特殊的地理环境与历史原因造成了台湾的文化氛围,传统文化在台湾始终没有中断,国学教育一直在延续,作为基本价值观的礼、义、廉、耻在学校教学中从未出现断层。

前不久,我又读到了齐邦媛的《巨流河》。这本书,让我对台湾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海峡两岸剑拔弩张的那些年,意识形态里的拉锯战也曾出现在台湾,台湾也搞教科书审查。因为有一大批像齐邦媛那样的学者的坚持,才成功编订了不以政治挂帅、能引起阅读兴趣、增进语文知识的教科书。今天,随着两岸交流的深入,当年惊天动地的争议焦点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政治正确”和“政治不正确”也多不了了之。台湾中学师生能够一直使用到一套文学性和亲和力均强的国文教材,真的应该感谢齐邦媛等一批人士的坚守,是他们在最晦暗的时刻也不忘启迪一颗颗敏感的心灵,是他们强烈的文化使命感,才有了中华文明在台湾的传承,进而才有了台湾文学创作的持续繁荣。当然,促进文学创作在台湾蓬勃发展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教育的普及和提高。另一个重要的推动力则是报纸副刊与文学性杂志的竞争,它们对文学作品需求不仅量大,质的水准也日益提高,经年累积,成果自是可观。

一个地方、一座城市是否有魅力,不仅要有高楼大厦、通衢大道,还需要有文化气质;一个文化气息浓厚的城市,它给予我们的不光有人文的细致、哲学的深思和文明的素养,还有诗意的栖居与生活。世人因黑格尔认识了德国,因莎士比亚记住了英国,因托尔斯泰了解了俄国;我因席慕蓉、三毛、齐邦媛等作家了解了台湾,阅读她们的作品,体验她们的人生,感悟她们的思考,这种感觉是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奇特,又如此让人难以割舍。真想到海的那边、到台湾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