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子林

春天来了没有仪式,平常的,像极了嘴角的笑意,会生长,也会熄灭。换句话来说,生长的时候,未必是春暖花开,熄灭,则也未必是凄然暗夜。花开时明艳,香如丝绕,若到了零落时候,瓣瓣单薄之身,不知将被风捎到何处,倒是冬日冰雨曾锁住的枝头,在我那日行至河岸边时,便又摇曳生姿了。

风暖的时候,一个人去公园里小坐,脚下绿绿的新生的草,对面湖边柔柔的波痕,或远或近的优雅的风,或轻或淡的天上的云。都会抚慰着你的心。这时候,一片草地就承纳了我的全部,一片阳光,就是生命我最美丽的城堡。

世界如此的安静,心里,扯不起一片涟漪。当初的波澜早已不再,唯有在岁月里刻下的关于生命的印痕,逐渐深刻起来。远处的河心中,有人在木舟上摇荡,看不清人影,也无需看清。我只知道,四周的河水,因为一只船的飘临,便生动起来。那摇动船桨的身影,被阳光镀上了金色,是属于他自己的佛光。

草地地周围,是奔跑着的几个孩子,有摇摇学步的幼婴,有正在换牙的孩子,有刚刚扎起羊角辫的三四岁小姑娘,也有再大一些的男孩子。他们追逐着一个共同的玩具,皮球。大的身手敏捷,总是目标的近距离跟踪者,那个小的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哇哇地哭,天真的小姑娘呢,总是睁着童真的大眼睛,望着这热闹的一切,有时也会竭力地追一阵子。

这就是他们快乐的全部,一只粗糙的,甚至有些受伤的皮球。快乐是多么的简单。

没有所谓的盘点,也没有任何关于春天的耕耘的句子,也没有关于春日降临心事不曾开花的感伤,也没有一场关于春天的出征仪式。面对春天的主考官,我不知道,这样的平易和毫无周折的状态,是一次自我的沉寂,还是人走向成长的真正的生命破土?

安心地善待每一个日子,看着早晨的雾气散去,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看着下午阳光树影下扫路的情结工人,有时候放学的人潮从南向北涌动,下了班的人们提着刚刚买回的青菜着急赶回家。这日子就像是一个农家的妇女,说不出半个华丽的词语,也没有翻卷的发迹,但足以让你心安。

心安的日子,四季都是春天。落叶和冰凌,一样是四季的花朵。四季如此丰盈,只有月下看花的自我,是多么的脆弱和单调呢。枯黄和刺骨的寒冷,一样能着上翠凌凌的绿色。

没有任何关于春天的迎接。是一次真正的自我迎接和承纳。懂得了并不一定是春暖就会花开,懂得了未必含苞便是待放。关于人生继来的失望,就会少却了很多。期望自是美好,失望总也无可避免地,成为人的情绪中的一部分。

任何迎接春天的仪式,任何迎接关于新生、关于起落、关于终止的仪式,都只是希望的肉体,而非灵魂。人生本就是一次普通的远行,任何华丽的仪仗,任何奢侈的随从,都和最终的抵达无关。

花开了,得一阵香足矣,落了,也不会再暗自嗟叹。月圆了,且享这如水的光华,缺了,就在心里留一个期待。不会再有人生四季如春的祈求,也不会想象每一个日子,都芬芳如蕊。天上的风筝依然有触及高空的梦想,也会有跌落的命运。人生千般样,想来,无数个日子组合的这一程这一世,和一朵花、一轮月、一只风筝的命数,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