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功
匆匆忙忙,来不及修整,三十六岁的生日又急驰离我而去。原本想静坐独思,小抒心怀,拾掇一下三十六年的思绪,却不料匆匆这个精灵充溢着我的桌边、灯下、谈笑处、行走间……一切都有它的印迹,我不知是匆匆挟持着我而来,还是我扯拽着它而去,一刻不离地让我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早饭后,我和女儿到书房读书,书桌上堆满了各色物件。平日顾不上收拾,书、笔、纸、照片散落一桌,我们从中挤出一些空儿,伏案写了一会儿,女儿出去听音乐了。我放下书,开始收拾起来。有选拔考试的题集,拾起它不知是悲是喜,曾经因它而荣光,今年却因两分之差未能入围。一样的苦读,不一样的结果,让我品尝了两种滋味。人世间,波诡云谲,因果错综,事皆过程,何求全胜?小人但咨怨,君子唯忧伤。也许正如季羡林所说:不完美的才是人生。
拣起一方石砚,大约是明晚期的,石质粗犷,回龙线条古旧拙朴,携泱泱大明之风呼啸而来。砚上方两对瑞兽,似狮若猴,乖巧地望着提笔人,无邪的神情让人的心不敢玷污它一丝。石砚由于岁月的侵蚀而残缺,残面处横流出历史的沧海桑田。想它也曾风光,也曾伴君苦读,甚或出将入相,东征西战,而今偏安陋舍,流落他乡,我很珍惜这精巧的天缘,轻轻地把它安放在书桌右上角。
散落的碟片,我一一拾起,有些经典老歌,让我在无数个如霜月夜和孤独气息中与它共鸣,游子吟、渔光曲、老鹰之歌……一张《配乐诗朗诵》把我的心引向弱冠时节,你是人间四月天、海韵、一颗开花的树……“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随风而逝的三十六年,有阳关大道,也有流水小桥;有杏花春雨,也有铁马秋风;有渔船唱晚,也有瓜洲夜渡。我深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看见了匆匆而去如水而逝的韶华流光。
沉浸在我曾经拥有却如梦幻的往昔中,时光毫不眷恋地又匆匆接近了中午,女儿从外面进来:“爸爸,爷爷喊去吃午饭,走吧。”父亲已过六旬,正如这一叶知秋的甚好时节,当我还没有准备开始孝心的时候,他们已步入了人生的秋天。忽而念起冯友兰先生的一句“何止于米,相期以茶”。心头掠过一丝宽慰。
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我又回头望了一眼仿古的书桌。桌面干净整洁,在窗外明亮的秋阳中更显得凝重、浑厚,一如秋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