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婧
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央视记者董倩对他进行了专访。董倩问:“您幸福吗?”莫言回答:“我不知道。”董倩引导:“绝大多数人觉得您这个时候应该高兴,应该幸福。”莫言回答:“幸福就是什么都不想,一切都放下,身体健康,精神没有任何压力才幸福。我现在压力很大,忧虑忡忡,能幸福吗。但是我要说我不幸福,你就会说太装了吧,刚得了诺贝尔奖还不幸福。”
德国哲学家费尔巴哈说:“生活和幸福原来就是一个东西,一切的追求,至少一切健全的追求都是对于幸福的追求。”恩格斯对此非常赞成,他说:“每个人追求幸福是一种无需加以论证的、颠扑不破的原则。”生命之所以可贵,不在于生命本身,而在于生命承载着追求幸福的价值。所以,“幸福”才成为人们千百年来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才成为一个学术理论界与社会实践领域共同关注的热点问题,才将国民幸福指数作为官员政绩考核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面对“您幸福吗?”这个问题,如果您回答“我幸福”或者回答“我不幸福”,恭喜你,因为至少你还有对幸福的感知能力,还会去追求幸福;但如果你也简单回答:“我不知道。”那就麻烦了,因为你已经有了严重的幸福感知障碍,它比你感觉“不幸福”还要糟糕,它让你迷失生命的方向,像机器人一样成为生活的工具。莫言虽然也回答“我不知道”,但莫言的解释已经让我们知道了他究竟幸福不幸福,因为他的幸福标准和现实状况让我们一目了然了。
联合国2011年发布的一份包括156个国家的《全球幸福指数报告》显示,丹麦成为全球最幸福的国家,中国内地排名第112位。过去,我们将我们不幸福的原因,多归结为“穷”。经过近几十年的发展,我们的经济腾飞了,收入水平提高了,基础设施日益完善了,社会保障也逐步健全了,国际地位也提高了,为什么不但没有提升中国的幸福指数,反而幸福指数下降成了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是什么造成了中国人幸福不起来呢?
幸福是客观的,它有具体的指标与指数,可以衡量,教育、健康、环境、管理、时间、文化多样性和包容性、社区活力、生活水平等,都可以检讨。人是物质的人,也是精神的人。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将主要精力都集中在物质享受上,设定在GDP上,但社会贫富差距拉大,很多人的收支难以平衡,加上社会保障制度的不完善,我们在为入学、升学、就业、成家、买房、养家、看病、养老等等而忙碌,所以我们总感觉寂寞、无聊、迷失、彷徨、浮躁、焦虑、抑郁……
幸福又是主观的,是人们对生存世界、生活情景意义的判断,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关于幸福的诠释,很多时候它只能意会言传而无法量化,它与我们的幸福感知能力密切相关。这恐怕就是南亚小国不丹、尼泊尔等落后国家的幸福指数为何比我们高的重要原因之一了。是什么让我们的幸福感知能力钝化了呢?应试教育的迫害,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导向,无所不在的竞争与攀比,无处不在的“哭穷”、“抱怨”,让我们的灵魂难以找到可以栖息的精神家园,让我们无法停下脚步检讨一下“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到哪里去?”
父母俱存,兄弟无故,我们没有感觉到幸福;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们没有感觉到幸福;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我们没有感觉到幸福;即使“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很多人还是感觉不到幸福。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靠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环境,但你可以改变自己,你改变不了事实,但可以改变态度。一个失去味觉的舌头体会不到美食的味道,一颗麻木的心无法感知幸福的味道。你幸福不幸福,幸福就在那里,很简单,无所不在,只是看你愿意不愿意去感知,去捕捉,去享受。
我们呼吁政府应该像追求GDP一样去追求国民幸福指数,但首先应该改变的是我们那一颗已经麻木的心。你可以幸福,你也可以不幸福,但你不能不知道你幸福不幸福。至少,我们应该像莫言一样,在说“不知道”的时候,内心应该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