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春
在广西,山里的教室大都是简陋的。当地人就地取材,凿开几块石头一垒,上面搭一个山里砍来的大树做成的梁,再铺上山里割来的茅草,就那么两间教室,就是个学校了。
整个学校就这么几间空荡荡的教室。教室的窗户开了三四个,但没有玻璃,像是开了几个血盆大口。冬天北风一个劲地往里灌,从这边窗口进,直直从那边窗口出,畅通无阻。人坐在教室,犹如在旷野中一般,颤颤发抖,很是难熬。实在受不了,老师就找来报纸或薄膜什么的钉到窗子上,以减少些风的猛势。但勇猛的北风没几下工夫,便把报纸薄膜撕得个粉碎。北风呼啸,整个教室就像个冰冻的窟窿。
那些年,乡下人家又很穷,能穿上两件单衣就不错了,鞋是基本上没有的。于是教室里大家都被冻得双脚赤红,脸色乌黑,缩成一团,艰难地听老师讲课。由于天冷,大家总觉得鼻子里塞满鼻涕,又拼命地吸,课堂里一片吸鼻涕的声音。一节课下来,如果不出来上上下下乱跳,怕是会被冻僵了。很多小伙伴一到冬天了,受不了,便不来学校了,躲在家里烤火取暖。但那些想让自己的小孩认识几个字的家长还是想方设法让他们上学,小孩们也会开动脑筋。
山里的孩子还是挺聪明的。回到家,围在暖暖的火塘旁,那是在厨房的地上挖出一浅浅的灶,里面填满红红的木炭,够一家人团团围住取暖。我们想何不找个破盆或破碗,把这些木炭装上带到学校里,边上课边烤暖,那不是更好吗?其实,火笼在我们南方是比较常见的,是那些闲了没事干,到处找人聊聊的老人家做的,选一个隔热比较好的坛或罐再铺上一层厚厚的木草灰,加上几根烧红的木炭。罐的外边套上个精致的竹笼,一只手便能轻便地提起来,四处走动,随意地聊天。我们的小火笼虽没有大人的那样考究,只是随便找了个破盆,在盆边穿了个洞用铁线串起,也铺上一层灰,早起的大人们帮忙烧上木炭,装到破盆里,我们便乐滋滋地赶去学校了。
有了这小小的火笼,我们学习的信心增加了许多。凛冽的寒风依旧“呼呼”地刮着,但拥着一个炙热的火笼在脚下,热气腾腾。那风只让人感到一阵表皮的冷,我们整个身子还是暖烘烘的。伸出手来写写字,冷了;又伸到桌子下烤一烤,暖了,又继续学习。这上好的木炭是不起烟的,于是每个人都带,教室拥起的是一阵阵的暖意。就这样整个寒冷的冬天我们靠这小小火笼取暖。
但这小小火笼毕竟还是有它的不足。木炭烧成灰后,风一吹四处飘散,弄得书本衣服都沾了烟灰,很不舒服。特别是没烧好的木炭,燃起的烟很呛人,还留下一截乌黑的木炭,一碰,手却这里一块那里一点地被涂黑了,不小心,抓了个脸东一划西一划的,成了个大花脸,像只花猫一样,逗人发笑,很是狼狈。更可怕的是,水火无情,火星不小心溅到衣服,烧着了衣服,小则烧个洞,大则连人都伤着了。于是大人千叮咛万叮咛的就是让孩子小心火灾,提着小火笼,我们不敢麻痹大意,生怕惹出什么大麻烦来;想不带吧,一想起那四面通风的教室那凛冽的北风,心里就发麻。
小小的火笼就这样温暖了小学时代的一个又一个冬天。慢慢地,走到山外读了初中读了大学,那小小的火笼也一直在温暖着我的信念。
(据《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