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晶晶

清风偶来,竹子轻轻地摆动起纤瘦的腰肢,随处可见的树木此时仍是一片萧疏,灰黑的粗干静立着,疏密有致的枝丫交错着,稀稀的叶子借冷风摩挲着。放眼望去,水田环环相套,和大小不一的池塘在蔚蓝的天幕下闪着清冷的光。座座红瓦白墙的房屋和灰黄的土坯房,像小小的静物点点撒落在山尖、坡前,和谐、静穆。

一个冬日的早晨,走到塘边,看到邻家大嫂也在漂洗衣物,我便打声招呼,在岸边等待。突然,一道炫目的彩光从我眼前滑过,突地扎进了塘水中。我很纳闷:怎么有支烟花筒呢?没看到谁扔的啊!还没想完,那支“烟花”竟猛地又飞上了天,迅疾地落在了一支树杈上,光秃秃、黄褐色的树杈瞬间便开出一朵绚丽的花。我定睛一看,啊,原来是一只翠鸟!

小翠鸟不知道我在看它,自顾自地停在树枝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冬季的池塘,水很浅,像这冬日的空气一样,明澈清新,沉淀着许多不知名的东西。只有塘边散落的炮仗纸碎碎地飘着、挤着。

翠鸟似乎无暇顾及周遭的这一切,入定了一般,看着水面。突然,这抹虚幻的彩光掠过空气,在即将贴近水面时,迅疾地画条弧线,咚的一声扎进了水中。在我还没来得及细看时,它已破水而出,展翅向上,停在了横过池塘的电线上,嘴里夹着一条不大的鱼。我惊异于翠鸟飞翔的迅疾,我觉得它入水时比一枚导弹也不差,出水时,即使是多姿的美人也要逊色几分。那幽蓝带紫的羽毛掀起的水滴在空中四溅,落回水面,荡起轻微的波纹……一切都是完美的。

我忍不住停在塘边,也忘记了洗衣服,就这样,静静地看这只翠鸟足足一个小时。我想我是被它的姿容迷惑了,惊鸿的一瞥,我的神就被它小小的身体俘去了。然而我又知道,吸引我的不仅是这只小小的翠鸟。

这个略显偏远的小山村,现代化的东西还没有侵袭它古朴的躯体。坐落的房屋多是土坯的,行走其间,扑鼻是湿润的土腥气。夏季,在竹叶嬉戏的柔风,带来阵阵凉爽,风中夹杂着荷花香;冬季,偶有清冽的寒风穿过山岭吹到肌肤上,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特别是在冬日,凝滞于瘦竹竿间的风声、倏忽而逝的鸡鸣、一走一晃的肥鸭群的碎语以及猫狗摇尾走过的暗影;一日三餐时,烟囱吐出阵阵茅草的气息,简易木桌或石桌上陈列的饭菜,还有那萦绕耳畔的朴素的笑语;勤快的妇人不断穿梭于土屋与菜园之间的小路上,踩踏一路的泥泞,留下匆匆的背影,还有冷风吹红的皴裂的脸颊……一切是那么的具有生活气息。

这质朴的一切,常常撞进我的视线。我爱的不仅仅是翠鸟,而是享受置身山村,静静地欣赏自然风物,谛听心灵的歌声,身体与大地、与万物融合的境遇,它常常就发生在这冬日山村的清冷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