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保林
林场大院曲径通幽,卧虎藏龙。
周先儿本名志里,祖上曾是清宫御医,因避乱迁居大庙贩,治病教书,传有《金匮异方》一部,专治疑难杂症。人们都“先儿、先儿”的叫他,知道其本名的人并不多。
且说南湾街上有一小青年儿,十八岁,正是青春活力、勾肩搭背的年龄。这小青年儿更是整日放纵毫无节制,加上天热使用空调、冷饮冰啤,以至寒邪浸入,畏风畏寒,浑身酸软,手脚冰凉,面黄如土,日渐消瘦。跑了几个医院,还到贤山庙烧纸拜佛,找半仙儿破解,医学、神学双管齐下,仍是不见好转。小青年儿的父母听说周先儿能医治怪病,赶紧携扶着他来周府诊治。
周先儿与家人正在碾药,见状,忙请进屋来,个个安座。周先儿对其一番望闻问切,眉头慢慢皱紧,心里已明镜儿,遂用银针扎定几个穴位,将案上毛笔捉起,笔尖搁嘴里抿一抿,在黄裱纸上开药方。
那妇人问:“先生,我儿得的是啥病噻?”
周先儿道:“贪花寒!”
妇人又问:“咋搞的噻?”
周先儿答:“太疯了,感染寒邪,浸入肌里了!”
妇人叹:“唉!这个不成事的呀!”再问:“能治好啵?”
周先儿头都不抬,刷地抖开折扇,扇面展现出“国粹”两个大隶字。妇人不再作声,心里仍是惶兮兮的。
笔走龙蛇,开好药方,周先儿吩咐自家人依方抓药。
抓好五大包中草药。周先儿拔了银针,再把药交给那一家人,嘱咐:“一天一副,文火煎熬,早晚各一次。每天中午和晚上用热水擦身,一直擦到浑身发红,尤其是胸口和手心儿、脚心儿。忌房事、生冷。第五天出黄色的黏黏的大汗就算是好了,如果没出汗,我亲自到府上去。”言罢,吩咐家人:“送客!”
第五天中午,那一家来电话说没出汗。周答晚上去!
吃了晚饭,周先儿脚踏千层底布鞋,骑着自行车去了。
院子里已站满了亲朋街坊,那一家见周先儿来了,赶紧迎接。
周先儿扎好车子,径直进了里屋,仔细给那小青年儿把了脉,观察其面色,一声不吭地来到院子里藤椅子上坐下。那家人拿了好烟好茶招待。周接过烟,一边抽一边听那妇人叙述,她家男人悄不声儿地与她并肩站着。
“晚上的药服过了啵?”周问。
“将将喝了哩。”女的答。
周先儿抽完烟,吹吹茶杯里的沫子,喝了几口,沉沉道:“寒邪已入骨髓了!看起来是要来下狠手了!”站起身来,对那一家子说:“你们得全力配合治疗哇!”那男的女的一连声道:“是是是、配合配合!”
周先儿让那一家人弄了点儿酒和醋约小半茶杯,端进里屋,捏住那厮鼻子,咕噜灌将下去。返回院中,再点上一支烟,慢慢抽完,道:“差不多了!这一招再治不好,孙悟空来了也没办法了!”周专门嘱咐那两口子:“你们到街上乘乘凉,其他闲人也都回避,只留他的玩伴儿搭个手就行了。半个时辰再回!”众人出门,只留下五个年轻人。
周先儿喊一声:“大门上栓!”立马有人关门拉栓。
周先儿又喊:“拿绳来!”有人找来细麻绳。
进得屋来,周先儿一指那小青年儿:“捆起来!”七手八脚,麻绳将那厮捆了个结实。周脱了一只布鞋,照着小青年的脸,乌七麻黑地猛抽。那小子嗷嗷直叫,却是动弹不得。
渐渐地小青年儿的脸肿得小盆儿一样,周先儿喘口气儿问众人:“他欠谁的钱了啵?”甲说:“他欠我五百,已经有八个多月了!”乙说:“他欠我三百!”周先儿说:“你俩个债主,很好!今天打他有很大意义,是给他发汗排毒,治病救人,痛其肌肤,触其灵魂!”说罢将鞋子递给甲:“给我打!脸就别再打了!”甲接过鞋子没头没脑地打。周先儿对面儿坐镇,一边抽烟喝茶一边高喊“给我打”。那小青年儿疼得嗓子都喊直了,到后来喊哑了。估摸差不多了,周先儿喊声:“翻过来!”众人将那厮面朝下翻过身来。周指乙:“该你了,给我打!”乙嚅嚅:“就三百,我……不想要了!”周道:“要不要是你的事儿。现在就得打!给我打!”甲也说:“叫你打就打,啰唆个熊啊!”乙接过鞋又好一阵打,周仍是一旁高喊“给我打”。那小青年连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过好一会儿,周先儿踮起脚,摸摸那小青年儿汗毛孔已张开,身上有汗,摆摆手:“停下来!把绳子解开,扶他坐起来!”几人解开绳子,将小青年儿从床上扶起。周穿上鞋,道:“打盆热水,再拿条毛巾!”热水毛巾上来,周先儿把毛巾浸入热水,再轻轻地在小青年身上擦。小青年儿呻吟着,黄黄的腥腥的粘汗不断往外涌出。周先儿极耐心地擦,再涮毛巾,热水换了好几盆,自己都弄出汗了……
且说那家人在街上,心里却是扒扒茬茬的,过半个时辰连忙往回家赶。刚到家门儿,就见周先儿正推着自行车往外走。那妇人急忙问:“先生,咋样咧?”
周先儿不答话,出门儿骑上车子就走了。
进了里屋,见儿子脸都胖了,身上乌一块青一块地,那妇人哇的一声扑上去痛哭。
那两个债主见势不妙溜之乎也。
倒是那男的比较沉着,问那几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某一个将经过前后细说了。男的问,先生临走时可有什么交代。某一个说,先生走时说要病人休息,不要惊醒他,睡三天就会好透了!
三天后的晚上,那小青年醒来,果然就好透了。
接着,一连五天,那一家子登门谢恩,周先儿都不在家中,周家人说是到浉河港山里采药去了,临走嘱咐不能收礼物。那一家子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