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向 炜
到台湾的第二天,我在街头就听到有叫卖槟榔的,感到很好奇,头脑中马上联想到了那首歌曲: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莫名就有了品尝的愿望,于是,掏了80元新台币买了一小袋子槟榔(有大拇指那么大,大约有七八个的样子)。陪同的外公看我买槟榔,流露出很惊讶的样子,但他终究没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吃,就先拿回街对面的外公家里再说。
一回到家,外公就唠叨开了:你怎么想到买这个东西吃啊,在台湾,这是台湾南部下等人才吃的零食,一般都卖给开长途货车的、开计程车的师傅和一些做工的人,真正的台湾良民是很少有人吃这个东西的。
我一愣,印象中的槟榔可是台湾有名的土特产啊,怎么让外公一说,就成了下等人才吃的东西呢,管他下等人不下等人,我又不是你们台湾人,既然来了,来了又买了,那就先尝尝再说。
拿出一个槟榔,轻轻剥开一块青皮,里面露出的依然是青色,借着光线,可以看出里面的青色比外面的要鲜亮,像是有汁,我咽下一口唾液,然后果断地把舌头伸到上面,狠狠地舔了一口,随即,一阵阵涩感,没来由地就从我的舌尖穿过我的喉咙反射到我的大脑,我赶紧闭上眼睛,想控制一下,没想到大脑已经不买我的账了,一种强烈的辛辣感迅速在体内流动,差点把我的眼泪整出来,切,这算什么味道啊?!
外公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说了不让你吃你还不相信,你只是舔一口,真正吃槟榔是要在嘴里反复咀嚼的,而且,还要同时咀嚼槟榔的叶子,另外啊,还要配着白灰一起吃,提神效果会更好,常吃槟榔的还会同时抽烟,可以达到感官的更加刺激。
我一听外公这么说,才意识到这个槟榔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又舍不得丢掉,便把槟榔重新包好,寻思着回大陆后送给不大熟悉槟榔的朋友也好啊。
随后在台湾期间,我便留心观察台湾媒体有关槟榔的报道,发现问题远比外公说的要严重得多。据台湾媒体报道:欧美国家成人的三大不良嗜好是抽烟喝酒和性泛滥;台湾则是抽烟喝酒和吃槟榔,台湾地区这种特殊的饮食习惯直接导致口腔癌死亡率比世界任何一个地区都要高。
我就纳闷:吃这玩意,有啥子好,能让那么多台湾同胞上瘾呢?
这还是要从台湾槟榔族吃槟榔的感受说起,我上台湾的网站浏览了一下,他们的感受还是很多的:提神和心情愉快,有时会产生飘飘欲仙的快感,也会让人感觉体力充沛,工作效率提高,反应更灵敏;一股清凉香甜的气味,充满呼吸,令人陶醉;生津止渴,与喝可口可乐不相上下;寒冷的天气里可以御寒,体内充满温暖;如果同时抽烟喝酒,包着白灰,就着叶子吃,刺激的感受会更强烈和持久。
按说这不挺好吗?关键是吃槟榔就像抽烟喝酒一样,它会上瘾,吃得多了,会产生各种中毒的症状,轻则兴奋,行为怪异,重则导致急性精神病,包括一些被迫的幻想等。
台湾的媒体感慨地说:槟榔文化是台湾文化的不幸,吃槟榔是台湾文化的死角。吃槟榔吃久了,牙齿变黑,嘴巴变红,外观相当不雅;吃槟榔时吐出殷红的槟榔汁,好像是在吐血,塑造了落后地区的形象。加上会导致口腔疾病、环境污染和破坏生态等,拒吃槟榔已是大势所趋。
既然有这么多的不好,为什么就不好好加以严管?当然管,但自诩是相当民主的台湾地区,当然是不会采取非常的手段来处理这个事情,主要是控制未成年人购买槟榔(包括香烟和烈酒),要是哪个敢顶风卖给未成年人,被人举报了,那后果是相当的严重;另外主要是引导,凡是出售槟榔的包装上,都会有台湾“行政院”的友情警示,无非就是吃这个玩意会导致口腔癌之类的。
吃槟榔是台湾文化的死角,卖槟榔则是台湾文化的一景。
去过台湾的人,应该都看过“槟榔西施”。何谓“槟榔西施”?就是卖槟榔的女孩子,她们一年四季穿得都很少,基本上都是三点式,这些女孩大都有几分姿色,没点姿色也很难在这个行当立足。属于她们卖槟榔的空间很小,据我的观察不过8个平方米,大都是在路边,一个玻璃的橱窗式小屋。大老远一见有人或车经过,“槟榔西施”立即做出很妖娆状,吸引人们的眼球。
我说的一景不光是指这个,让我感到好玩的是,凡是这些卖槟榔的小店,别看店面不大,门前的气势你可不能小瞧了,清一色地悬挂警灯,所不同的是,“槟榔西施”门前的警灯不是横式,都是竖式,颜色比警灯的颜色还要丰富,红黄蓝什么颜色都有,怎么看怎么不像舞厅的灯光,就像警灯。我在去台中、台南的路上,饱了一次眼福,一路上,难以想象竟有那么多卖槟榔的店面。其中最多的在台南的一个街道,不到400米的街道两边,就有30多家“槟榔西施”店,店名也个个不同,有叫“嚼不停”的,有叫“原味黑美人”的,还有叫“男人味”的等等,稀奇古怪,五花八门。
不要说这些店名的招牌和里面的那些“西施”让人眼花缭乱,就是那两边不停闪烁的霓虹灯,也够让人心神摇曳的。我没好意思让小舅把车停下来一家家参观(台北市的良民是不屑于此的),车子穿行在其中,看着那一晃而过的酷似警灯的霓虹灯,我一边感到很搞笑,一边又在想,这该不是当地决策者们的高招吧:在门前统一强行悬挂这样的“警灯”,起个警示的效果啊,来买的人说不了看着“警灯”害怕就不来了呢?可分明去的人并不少,看来这招在他们那里是不管用的,不过要是搬到内地,应该还是能唬住一些人的。
台北市吃槟榔的相对少得多,我只是在一次坐计程车的时候遇到了,那位开车的师傅叫丁傅武,听说我了解关于槟榔的事情,主动交代了很多。丁先生说,他已经吃了30年的槟榔,戒了两年,但不知不觉就又吃上了,一天花在买槟榔身上的钱需要200元新台币,知道吃槟榔不好,但不吃牙龈会疼,没办法,只好接着吃下去了。听说我买了没敢吃,他笑着说(果然是一嘴的黑牙啊),吃槟榔也要看体质,不是谁都能吃的,不是谁吃了都能受得了的,就像牛奶和中药(天知道他怎么把这两样和槟榔联系到一起的),都是好东西,但也不是谁都能受用得了。
丁先生言之有理!我一下子好像找到了不吃槟榔的理由,莫非我的体质就属于那种不适合吃槟榔的?不管怎么样,在台湾住了20多天,我始终没再打开那个装有槟榔的小袋子,就在返回大陆的前夜,在整理行李时,又看到那个并不怎么占地方的装有槟榔的小袋子,心里嘀咕:这玩意带回去送给谁也不合适啦,吃了上瘾后,你让他到哪里买去呀?再说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想到这里,就把始终买了没敢吃的槟榔,扔进了外公家中的垃圾袋,连同曾经有过的,关于槟榔美好的想象,一起留在了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