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扬

生活在哪里,这个问题与你住在哪里密切相关;你住在哪里,又与你是哪里人十分相似。到了地县,我说是武汉人;到了外省,我说是湖北人;到了外国,我说是中国人;到了外星球呢,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地球人。

我是武汉人,但家住东湖,一个月难得去一次水果湖,一季度难得去一次阅马场,半年难得去一次汉口,一年难得去一次汉阳。我只能说是东湖路某条街某某号某个院子里的人。然而,这个院子也不小,我只是其中的一户居民。要回答“生活在哪里”,准确地说,是生活在我自己的家里。

白天,我多半时间在书房里坐着,夜间在卧室里躺着。我生活的空间是这么狭小,生活的内容这么单调,岂不憋死人、闷死人么?

然而,没有死,还活着,全靠这几十年来积攒的一房书了。天上人间,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想跟谁谈谈心,管他名人、伟人、凡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想看哪本书就拿哪本,不想看了,就放在一边,全听我的摆布,全凭我的兴趣。窗外的吵闹争斗,由它去吧。更何况,还有一台破电脑,还可上网,鼠标一点,无论世界哪个角落发生了什么事,立即了然。

那么,我到底生活在哪里呢?是生活在我的躯体里,生活在我的思想里。

你再有钱,也不能完全心想事成,这世界总在一定范围内制约着你;你再有权,也不能十足地随心所欲,这世界也还在一定程度上牵扯着你。惟有思想是可以自由的,精鹜八极,视通万里,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谁也制约不了。悲哀的是,思想是软件,躯体是硬件;没有硬件,软件就不能运行。所以,要想思想,必须活着……

(据《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