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辉

回老家那天,弟弟给我打电话,说哥我去车站接你吧!我说不用了,带的东西也不多,再说你还得来回搭公交车,麻烦。弟弟在电话那头笑了,说我买车了,很方便,等着啊,我去接你。

二十分钟不到,弟弟就开着车来了。我说你行啊,车多少钱?他说办下来六七万吧,也就是大半年的工资。弟弟告诉我,现在南方厂里都很缺人,他也就是来回跑着给人家找工人,带去做工,人家给他劳务费。很轻松,收入不少,弟弟说。咱们一块儿干吧哥,你有头脑有文化,咱们合伙肯定大有一番作为。弟弟又说。我笑笑,没有言声。

回老家之后,基本上是天天喝。我一般只在春节回来一趟,在外地打工的儿时玩伴们此时也从大江南北陆陆续续赶了回来。我们难得一聚,今天到你家,明天到我家,每天都有酒场,喝完后聚在一起打个小牌。看了他们手里拿着的iPhone,诺基亚N系列,我的山寨手机根本就不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打牌吧,以前回来都是斗个一块两块的小地主,现在基本上都是五块十块还带翻倍的,小了根本没人跟你玩。问我的工资,我说也就三四千吧!说实话,还多说了一千。他们笑了,说一天没有二百以上,就没有人跟老板干。我说你们都是做什么的,这么挣钱。他们说,文人哥哥,说了你也干不了,干建筑,装修、刷漆,砌墙,什么挣钱干什么。还有一个玩伴在城市收旧家电家具,一天也能收入个三四百。我确实干不了,一来拉不下脸面,二来还真没有那力气。他们说哥你在单位做什么,我说写材料,业余时间搞点写作。他们说一篇文章能挣多少钱?我说三五十吧,好的话一两百。他们说那一天写个十来篇也挣得差不多了。我笑了,说打字也没有那么快啊!

年后去我姑姑家串亲戚,我姑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妹问我,哥,你知道港澳通行证怎么办吗?我说没办过,不过可以到网上查一查。我问她,你问这干嘛?她说,我想去香港玩儿,不过你别跟我妈说,说了她又该唠叨我,不让我去了。我打工的地方惠州离香港很近,来回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厂很多女孩都去过了,我也想去。我说那得花多少钱啊!表妹斜睨了我一眼,说我打了几年工,没给过你姑一分钱,现在攒了不少呢!我说那也得留点买嫁妆用,要不,到婆家看你吃亏不!表妹笑了,说你姑早就给我准备好了,不用我操心!我摇摇头。

母亲看不惯现在的世道,聊天的时候,她说谁谁家孩子老是往KTV跑,整日不回家;说谁谁赌博把打工挣的几万块钱输光了;说谁谁家孩子结婚不到一星期就离婚了,不到一个月又结婚了;说谁谁家花二十多万盖的二层小楼,由于风水不好,家里老是生灾难;又说谁谁做生意,有了钱,在外面养了小老婆,年三十都没过好,本想在家过,可小老婆那边又催得紧。听了母亲的话,我更加沉默,因为我也看不懂这世事纷扰,无法为母亲指点迷津。

初五以后,公路旁三三两两地站满了人,他们背着铺盖,提着行李,我的乡亲们又要远行了。过完元宵节,村子里的壮劳力基本上都走光了,剩下些老人孩子,守着空荡荡的家园。我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不管怎样,乡亲们富了,日子渐渐好起来,不再吃糠咽菜,节衣缩食。看到这样的情形,我还是很高兴的。只是不知,富了以后,乡亲们的日子将流向何方呢?面对着变化万千的世界,我想没人能够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