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院生
杏花还未打骨朵,柳树的枝头也没冒出绿豆大的“板儿寸”,椿树、刺槐、泡桐,冻得麻木,枯瘦的枝条没有半点生机,就是早春的风儿吹过,它们也自个儿只顾吮吸,甚至来不及艳羡冒绿的柳枝。村里村外,除了春联,还找不到丁点儿春的气息。
地上没有见到白居易的“原上草”,一片一片的,尽是灰蒙蒙的,现在,只是在等待时机,等待那个叫春风的。“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还早呢,春风也要不厌其烦地吻上个千万遍,才能深深地把你唤醒。
顺着堤坝走的几根电杆,瘦得弱不禁风,就是那细细的电线,也能把它拽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多久,鸟儿没有光顾了。好像是去年的晚秋,那群忙着送锦书的大雁,排兵布阵似地停在线杆上,说了一堆锦书难托之类的话,向南飞去。
堤坝的外面是一条流向长江支流的河,河不宽,上一辈人曾经靠着它经贸往来,就在我们家门前,还留有古老的埠头,曾经的繁华和茂盛,在风华的石块上印刻着斑斑驳驳的痕迹。两岸是清一色的杨树和柳树,杨树伟岸,柳树枯瘦。
冬日的河水,并不着急,好比不急着赴宴的女人,总要坐在花镜前,有事无事地磨蹭一番。河流的转弯处,也看不见漩涡,心态平和得惊人,像是见过大世面的,沉稳,深邃。
记得小时候,到了隆冬季节,父亲穿着厚厚的棉袄,担着被铁棱条裹得一层又一层的木桶,用结实的扁担砸开冰窟窿,歪歪斜斜地挑起一桶水。我们最喜欢和父亲一起来挑水,他担水,我们玩冰。踩着厚厚的冰面,小心翼翼地走到河对岸去。大孩子比较坏,不知是不是他们身子太沉还是别的原因,我们离不开他们,却总要走被他们踩得支离破碎的冰面。有一次我的一只脚就卡在冰窟窿里,吓得我大声疾呼爸爸,他丢下摇摇晃晃的水桶往堤外跑,也不知他哪弄到一根粗麻绳,很准确地甩到我手旁,硬是把我一把一把地拖到岸边。
以前读书,总喜欢摘录名句,我常把“冬天到了,春天也就不远了”工整地抄在扉页,勉励自己。是啊,到了春天,“草色遥看近却无”,大雁南归,万物勃发生机;到了春天,河水活泼,灵动,两岸冒青,繁花似锦,我可以打水漂,可以在柳树林里捉毛毛虫,还可以和老爷爷一起扳起古老的鱼罾。
那个春天,和我隔河相望。河水解冻了,春天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