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梅

冬天的雪像是匆匆过客,白羽毛一样覆在黑瓦的屋顶,转瞬间又在晴日的阳光下振羽而飞了,而雪后的寒气是愈来愈浓了。时光走到腊月,天地间被冰冷的寒气笼罩,所有的节气,也接近尾声,最后出场的是小寒和大寒,如果说小寒透着的是一种漠漠清寒,那么大寒则是泠泠凛冽。

月初寒尚小,才称为小寒。但小寒的冷意常常会胜过大寒,数九歌所唱的“三九四九冰上走”也恰好是小寒节气。风里似乎藏着无数把薄而锋利的刀片,地上的薄冰到午间还硬邦邦的,那些在低洼处逗留的水成了孩子们的小型的滑冰场。晨起即使有阳光,暖意微乎其微,而月亮迟迟没有离去,像个水印子,将夜的寒气一直延续到白日。

每年赶在严寒到来之前,把君子兰、白兰花悉数移到屋里,把朝向阳台的玻璃门也拉上,只是为了屋里多一点暖意,端进这些草木倒不是为了给室内增添绿意,只因它们畏寒,总不能眼睁睁地看它们撑不下去,它们曾许我们以绿意花香,冬日的寒冷里,让它们置身居室里,总强过外面的冷,外面,风犹寒彻。

每天穿行的小巷,杂树夹道,落叶的,没落叶的,都立于寒风中,寒风似乎觉得不过瘾,狠狠地拉拽着它们的枝丫叶片,可那些留在枝头的叶子铆足了劲,寒风兜转了几个来回,它们也仍被树高擎着,没有要落下的意思。那些早就落光叶子的,露出挺拔的枝干,不需言语,自有一种风骨在。几只觅食的麻雀上下蹦跶。麻雀是最静不下心的,刚才还在枝头上,转眼又落在米店前面,啄食那些无意间洒落的碎米粒。总是会有几场雪,此时的枯树枝托着蓬松的雪,换了装,似乎正参加冬的盛典。

在小寒天气里赏梅是雅事,低矮的腊梅,枝干遒劲,不需叶来相衬,只一朵朵嫩黄的苞欣然绽开,释放出微甜的幽香。这梅在“二十四番花信风”中可是打头阵的,南朝的《荆楚岁时记》就有“始梅花,终楝花”的句子,我是偏爱梅的,总是喜欢远远地立着,将它们凝望,朵朵拙朴天真,最喜金农画中的梅,似乎每一幅都得梅的神韵。去年我在瘦西湖的静香书屋,赏金农所植之梅,横斜瘦枝,不喜闹,它们的主人早已不在,只留下它们,经历过数百年的风霜雨雪。本想和一树树的腊梅合影,想来也是俗念,梅香梅姿均是自然的造化,附会不得。往年还折过梅枝作为清供,到了室内,梅亦多日暗香萦绕,淡而有致,直至萎去也不改玲珑之姿。

这一树树梅一直开到大寒,室内已多了许多年节的香气,此时室外如傅玄所写的《大寒赋》中所说的严霜夜结,悲风昼起,可趁冷晴的日子将家里擦得窗明几净,以一份洁净之心去迎接最隆重的节日,大寒里漾动的是喜庆的旋律。做米糖、打年糕、杀年猪、写春联、剪窗花、办年货,进入大寒后,即使有雪,是兆丰年的瑞雪,即使有雨,也挡不住游子回乡的路程。一个舒展的春,在虔诚的期待中拉开序幕,一份浓郁的情,暖在每个炎黄子孙的心间。

冬雪雪冬小大寒,而寒冷之后又是一个明媚饱满的春,新的一年已在大寒之后迎候着我们,用春的温暖等待我们的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