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楼顶最是清静,四合的黑色隐匿浮躁。一个人在黑色的楼顶上,享受初秋带来微微的清凉。
正是大雁南飞时,振翅的声音与颓废的气息叠合,掉队的雁鸣与厚重的落寞碰撞。雁阵远了,依稀的人字队列,是不是一种提示?没有人知道,也无人探询。
楼的南面,是收获之后裸露的田野,荒芜的味道乘着夜色升起,挟一些惊飞的雁唳,秋天已经很脆弱,经不起利刃一般声音的伤害。
楼的不远处是另一幢楼,从一扇半开的窗户挤出一些喁喁的音,被好事的夜风四处传递,我也在这细微的音响中憧憬一些往日的幸福。
风忽然烦躁地拍打栏杆,一些系在栏杆上的短绳心思活了,做飞翔的梦。
我被这些轻轻的声音包裹起来,在黑色的楼顶上静静地反刍一路走来的踉踉跄跄。
十八岁从军,到今天的不惑之年,每一次笑容背后,都有面部肌肉拉伤的疼痛。对我来说,笑,是一种莫大的负担。为了逃避,我生活在抠出手机电池和重新装上手机电池的循环往复中。在隔开阳光的帘子后面,有一张长背的椅子,我坐与不坐,那么椅子一直充实着。
枯坐帘后,摆脱了笑的累、喏喏的苦,只有沉寂在四周疯去。一些书整齐地躺在桌上,板着严肃的面孔,寂寞无法进入它们的深度。它们入定的样子,是一种享受。
于是,我翻寻它们的古今,希望能够从中找到那种静穆的深沉。时间久了,我浑身毛孔张大呼吸的嘴,醒来之后,发现有一部飞轮在大脑里快速转动,我以一种超越时间的专注,进入幸福的载体。
挂在墙上的时钟,为着我的病而呜咽,阳光发白,地板发亮。现实的点滴又一次输入我的脉管,惆怅升起。
一只猫,蹲在楼顶西北角窄窄的护栏上,一双眼睛闪着贼光。我一定是它猝不及防的惊乍。我知道,它没有权力对我愤怒,我在它的意象的领地上自由飘荡。猫蹲在远处,如果没有那束贼光,它在我的视野,犹如我在现实的眸子中一样:空远渺茫。
这个世界上,没有地方是荒芜的,找不到一处不在上演着熙熙攘攘。
猫一定是恨我的。初秋的夜风因为有了我的谛听,声音撞击黑色:清而且亮。
挺不直脊梁,就走不出坚实。
逃避,只能像黑猫,把幸福跌入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