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来自上头的批评,你要敢揽起来。对来自下级的批评,你要听下去,要当下级干部的‘出气筒’。”
他认为:不承担责任的主官,绝不是好的主官。
面对批评,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格。
谭老板(当时人们对华野东线兵团政委谭震林的俗称)对批评有一套自己的见解。他说:“对来自上头的批评,你要敢揽起来。对来自下级的批评,你要听下去,要当下级干部的‘出气筒’。”
这是谭老板的经验之谈。
这两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件难事。且看谭老板如何表现——
昌维战役打响以后,为配合作战,政治机关起草并发出了《昌维战役政治工作指示》和一个瓦解敌军的电报。起草和发出文件的用意自然是很好的,想尽快让昌维的敌人投降。
问题是后一封电报内容主要是讲对敌方人员的宽大政策,提出该地区的国民党党政军各种人员一律“既往不咎”,立功可以受奖等……
结果第二天兵团就收到了中央的一份措词严厉的批评电报。
电报明确指出:对罪大恶极分子和其他敌方人员不加区别地一概宣布既往不咎,是直接违反我党政策及人民解放军宣言‘首恶者必办’一项规定的……最终将是一种欺骗!
兵团政治部接到电报之后,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这是中央明令批评——这种事情在华野东线兵团是很少见的。人们很快想到了要追究责任——战争年代是很讲责任的。一个命令,一个电报的差错,往往会造成多少人的牺牲。政治部门的一些同志心情十分沉重。
兵团政治部主任谢有法同志深感责任重大,准备向中央检讨。
这天,兵团各部门的首长都在场,人们沉默了一阵又提这份电报。
谢有法说:“电文是我们政治部起草的,我们当时没有考虑到‘最终将是一种欺骗’,我们犯了错误,要向中央检讨。”
谭老板此时站起来,摆摆手说:“你们检讨什么?电文是经我签发的,由我个人向中央作检讨,不要你们政治部门负责。”
有人说:“不该谭政委写检讨,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谭老板说:“我签发的,就是我的责任。”
此时,人们还不知道,谭老板已经给中央写了检讨,电报早已摆到了中央领导同志的案头。他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错误,没有一句责怪政治部的话。更没有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谭老板有自己的理论,他认为:上级的批评,我不承担,要下级承担,下级还怎么跟你打仗?这是作为一个主管干部应具备的素质。不承担责任的主官,绝不是好的主官。
——这件事,叫东线兵团的同志传颂了很久,直到谭老板去世后,谢有法同志说起来还是肃然起敬。
这不正是谭老板的领导艺术吗!
对待下面的批评就是他领导艺术的另一个侧面了。
淮海决战的一个战斗间隙,谭震林提议召开了一次兵团前委扩大会议——谭震林任政委的东线兵团经过艰苦奋战,即将改编。“有什么经验教训,有什么意见问题,都不应该带走,最好都留下来。”谭老板这样说。
兵团的卫生部长李蓝炎给兵团的主要领导提意见。他历数兵团南下淮海以来,战场频繁转移,给他们工作带来的重重困难。他说:“你们兵团领导同志,只说有问题找卫生部。你们帮我们解决了多少具体问题?好像我们是孙悟空,摇身一变,就能变出多少药品,变出多少医疗器械,变出多少人力物力。下一步,仗还要打大的,问题谁给解决?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出了问题,是你们领导的,不要来找我们卫生部!……”
李蓝炎越说越多,牢骚气话全出来了。
直到会议休息,李部长才把话讲完。
“这个李蓝炎有点不像话,牢骚怪话一大堆,还是个老同志。”有人在谭震林耳边叽叽咕咕。谭震林说:“李蓝炎放几炮有什么关系么?他呀,有了困难和问题,照样会自己想办法,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别看他肚子里有气。你们想想么,这些日子,他有多苦多累,他有了火朝谁发去?朝下面的同志发?叫他朝着领导都讲出来,心里就痛快了!”
会后,也有好心的同志去找李部长,说他不该没头没脑朝着兵团首长提意见。李蓝炎哈哈大笑,说:“这几个月,我真是累死了。有牢骚也没法朝下面发。到了上级面前,我要讲个够,把苦诉个够。不让讲话,还开什么会!”
批评者和被批评者,上级和下级想到一块儿了。领导当了“出气筒”,并没有因此而丢面子,反倒提高了威信。
这难道不是艺术吗?
【摘自《学习时报》董保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