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生在山村,长在山村。她见得最多的就是山及山上的树和那些鸟儿们。由于从小家里穷,她小学才读了两年,以至于斗大的字也认不了几箩筐。所以当山里的那些妹子们纷纷走出大山,到山的那一边据说离山有好几千里路的地方去打工,可她不敢去,她害怕在那高楼林立的地方迷失方向。但是每年年终,当那些外出的妹子们个个都花枝招展地回来后,她真得很羡慕,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

23岁那年,她嫁给了同村的一个男孩,看来她的命永远只会跟大山连在一起。正月初八结婚,正月十六丈夫就到山外边去打工,一直到腊月才回来。快整整一年时间呀!这个过程中,从她怀孕,到生下女儿,只有她一个人默默地承担。白天还好过,伺弄伺弄庄稼,平整平整菜地,和那些阿妈、阿婆闲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可一到夜晚她就觉得心里发慌,不知怎么的,一到夜晚总会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想,越想就越睡不着,辗转反侧,难以入寐。每个夜晚,陪伴她的就是天上的那枚黄月亮。

是的,山村夜晚除了天上的黄月亮,其余的都静静地睡了。从月上树梢,到移至西窗。阿花在默默地注视着那枚月亮,她在望着月亮的时候,感觉月亮也在望着她。她觉得月亮是她的依托,心里所有想说的话都可以对它倾诉,而月亮绝对是她忠实的听众,并且从不乱言乱语,把她说的话和她心中的秘密传出去。

阿花的男人除了按时给家里寄钱外,很少给家里写信。她那里很穷,只有翻过几座山外的村部才有公共电话,故她也很少给他打电话,虽然她也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天上的黄月亮圆了缺,缺了圆,十年的时间就在黄月亮的转动中过去了。这期间,阿花的公公、婆婆先后去世,她又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过日子。丈夫还是按部就班地打他的工。那年春节,她央求丈夫可否不再出去了,丈夫说,不出去挣钱怎么养活一家人。可自从那次出去后,丈夫有两个春节都没有回家了,并且托人告诉她,春节期间可以领到几倍的钱,所以就不回了。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日子还是那些日子。她夜晚拥有的还是天上的那枚黄月亮。有时她在想,天上为什么不能多有几个月亮,那样的话,夜晚不也像白天一样吗?那样就不用睡觉,照样可以干些活儿了……

这段时间,阿花发现总有一双眼睛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她知道那是村里的一个游手好闲的鳏夫;有几次,那个鳏夫私下地用言语对她进行挑逗,甚至想对她动手动脚,都被她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有一个夜晚,当她躺在床上,正在望着月亮的时候,她看见窗外有人影晃动,她知道是谁,就蹑手蹑脚地起来,倒了一杯开水,然后,猛地打开窗户,把水可劲地泼到窗外,烫得那鳏夫嗷嗷直叫,落荒而逃。鳏夫得不了手,便在村里散布谣言,说阿花的男人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把阿花甩了。虽然她知道是鳏夫在造谣,但是,阿花的心里还是第一次对丈夫起了疑心,莫非丈夫真的在外面有了女人,要不怎么两年时间都不回家呢?

那一天,阿花安顿好儿女,找来丈夫的手机号,然后,就急急地翻过那几座山,给丈夫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歌声;一听歌声,阿花的心就乱了方寸,是丈夫的手机,怎么会有女人在唱歌呢?难道他真有别的女人?好一会,丈夫才接电话。阿花就哭了,问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要不怎么别的女人接电话,还唱歌!好一会,丈夫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说她是老土,告诉她那是手机彩铃。阿花还是不依不饶,追问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要不怎么两年都不回家。丈夫说自己绝对没有别的女人,要有别的女人怎么还会给她寄钱呀!阿花还是将信将疑。顿了顿,她问丈夫,知道这些年她每个夜晚是怎么度过的吗?丈夫不说话,她就说她每夜都在看月亮,没有月亮的夜晚她也在想月亮。说着说着,阿花禁不住抽泣起来。丈夫可能是怔了怔,然后坚定地说,今年过年他一定回家,要陪她一起看月亮。听了男人的话,阿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号啕大哭起来,也不管旁边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