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住茅舍躲寒冬,忽见墙头柳色葱。只待桃花红大地,金钩一副钓金龙。”这是丁洪的一首《渔翁盼春》诗,诗中写出了渔翁偶然看到墙头柳枝一片葱茏,想象着待桃林尽染时,又可抛钩垂钓的那份愉悦而急切的心情。是啊,春回大地,河水解冻,丽日和风,柳绿桃红,又该是垂钓的大好时节,那蛰伏了整整一个冬季的钓瘾随着春暖花开而蠢蠢欲动,心思早就系于那溪畔河边、那野花柳岸了。这是渔翁的心情,又何尝不是我的心情呢?

在人世已跋涉了三十余载,生平只有两大爱好,一者是写写画画,在方格间尽情涂鸦,在键盘上辛勤播种,耕耘着自己的文学梦。再者就是背负钓竿,觅一池塘,垂钓鲜鲫活鲤,垂钓清风明月,垂钓天光云影,垂钓时间,也被时间垂钓。我一直以为写作与垂钓有着必然的联系,是辩证的统一。写作其实就是垂钓,那笔就是我们的钓竿,那墨水就是诱饵,那些文字就是我们鲜活的鱼啊!垂钓也是写作,那钓竿就是我们的笔,那河、湖、塘、堰就是我们的稿纸,那些鱼儿便是我们永远也写不完的文字。于是,我一手握笔写春秋,一手执竿钓岁月。其乐融融,其情悠悠。

垂钓是一种乐趣,一种消遣,一种享受。中华五千年历史,又有多少钓者留其名。姜太公隐于悠悠春水,用心垂钓,“昔日白头人,亦钓此渭阳。钓人不钓鱼,七十得文王”(白居易《渭上偶钓》),姜太公遇文王,成就了惊天动地的伟业。汪洋恣肆的李太白也“闲来垂钓碧溪上”;郑板桥“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陆放翁晚年痴迷于垂钓,“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陆龟蒙则把垂钓当作是一生的乐事“一生无事烟波足,惟有沙边水勃公”。

垂钓是大众情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庶民百姓;上至七旬老翁,下至黄口小儿,无人不爱此行,无人不精此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的一首《江雪》,为后人描绘了一个经典的场景:在冰天雪地的江面,一位老翁独钓寒江,老者的那份毅力、那份执着、那份洒脱,让人动容。他那优美的姿势定格在那个雪天,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垂钓者前赴后继,勇往直前。胡令能的《小儿垂钓》:“篷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台草映身。路人借问摇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对小儿垂钓的神情描摹得惟妙惟肖。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是一个钓迷,有一次可能运气欠佳,很久钓不上鱼,而旁边的大臣则接二连三地有所收获,不由就有些龙颜不悦了。这时善于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解缙,眉头一皱,吟诗一首:数尺经纶落水中,金钩抛去永无踪;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朱元璋一听,很是欢喜,钓着鱼钓不着鱼也就无所谓了。其实垂钓本就是一种心情。钓着鱼就钓了一篓喜悦,钓不着鱼,也钓了一天的安宁与闲适。垂钓者都应该有这样的境界:扁舟沧浪叟,心与沧海清(岑参诗句),这样才能真正领略到垂钓的精髓与内涵。

远山有色,近水无声,自然万象,无限风情。在如诗似画的景色中,垂钓真的是一种绝妙的美差。钓者的心中也就一片澄明,这时,眼前只有美景,心中只有钓事,那纷扰的争斗、那喧嚣的尘世早就被抛之脑后。不觉中就超然物外,不愿归去。“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那翩飞的鹭鸶,夹岸的桃花,肥美的鳜鱼,让张志和顿生此生何求、而不愿归去的想法。尽管他的哥哥张松龄百般劝说:乐是风波钓是闲,草堂松桧已胜攀。太湖水,洞庭山,狂风浪起且须还。但这丝毫打动不了他的心,于是“江湖”上从此多了一位自得其乐的“烟波钓徒”:松江蟹舍主人欢,菰饭莼羹亦共餐。枫叶落,荻花乾,醉宿渔舟不觉寒。那种体验也只有钓者自知。

不须归就不须归吧!“阆苑有情千重雪,桃李无言一对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身陷囹圄的南唐后主李煜也想幸福地去做一名钓者,从此饮酒垂钓,了此余生。但遗憾的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而我们可都是自由之身啊!那就携酒背竿,浪迹“江湖”,管它今夕何夕,就作自己的“钓仙”,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