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读到友人送来的明清之际申涵光的遗著《聪山诗文集》,甚为惊异,觉得是晚明奇异的作品,有乡野布衣的气息,诸多文化理趣深藏于此。关于申涵光的身世,徐世昌《大清畿辅先哲传》说他明亡之后,拒不入世,“归里,事亲课弟,足迹绝城市”。
天下的纯儒,或许都有此特点,即自我节制,所谓不逾矩者正是。申涵光对行为的选择是控制的,恪守士大夫的底线。他的言论有很强的道德意味。比如对富人耗材养艺人之举多有微词。那些处事时恶语相讥者也被其所厌。他一再批评妄人,以为是一种畸形的存在。这些言论背后的根本点,是对虚妄文化的鞭笞,在他看来,伪人的出现越多,文化越不幸。我十分喜欢他那些讽世的文字,干净、淳朴,亦有峻急之美。他刺世,单刀直入,心性的坦然一看即明。他内省己身,有苦行者之态,儒家的教义在他那里有点宗教化了。这里有他的迂腐,可是那种不畏陋俗,周身朗照的样子,翻看那些闪着性灵的文字,真的让人心动。
申涵光向来崇尚气节,对傅山等人有深深的敬意。他自己隐退山林,非安于“静”,而是保持内心对纯粹精神的“敬”。在他看来,顾炎武、傅山都有点“敬”的传统。今人刘梦溪曾著文说,“敬”是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真是悟道之言。
【摘自《文汇报》孙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