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东莞要去可园走走。
可园是清代广东四大名园之一。另外的三座名园分别是,顺德的春晖园,番禺的余荫山房和佛山的梁园。假若你有机会到这些地方走一走的时候,别忘了去转转,才叫不虚此行呢。
可园是清代莞城人张敬修建的私人园林。这位捐钱得官的博厦人生活在道光、光绪年间的动荡岁月,因镇压广西的各路农民军——当然包括太平天国起义军——在仕宦的波峰浪谷里颠簸起伏,最后做到副省长级的广西按察使,江西按察使,兼署江西布政使。这个差使很肥,管钱,管粮,管赈济。张敬修20岁做县令,41岁去世,20年间,聚敛了大量金银,都放在了可园上。
“可园”,魂在一个“可”字。园,大同小异;“可”就不同了。
张敬修似乎特别喜欢“三”。园子大小是“三亩三分地”。园子外缘成“三角形”。园子的选址也在一个三角地上。1997年,东莞市政府整修扩建可园,仍循着张敬修的这一脉络,把园子延拓到30亩。嘿,也是一个“三”字。
可园的建筑构思是传统的,无外乎亭、台、楼、阁、廊、轩、池之类,园内有一楼,三桥,五亭,五池,六阁,六台,十五房,130多道大小门廊左回右折一勾连,就浑然一体了。这一点也不稀奇,如同一个人,如同这个人和那个人,都是有眼睛,有鼻子,有耳朵,有嘴巴,有眉毛的,但是,美丑之别,学问只在于它们的位置和大小比例的搭配。一个美女,能设想一下把她的眼睛或鼻子动一下位置么?可园的可人之处在于它的那些五官都恰到好处。于是,可园就是可园了。
靠一刀一枪搏来仕途荣耀的张敬修,并不只是个赳赳武夫,他是个艺术家,书法绘画自成一家,皆为上品。可园正门的匾额是他自己的“一笔书”写;他的绘画作品传为世之瑰宝。画梅画兰,笔墨超脱;咏兰咏梅,调清词雅。著有诗集《可园剩草》。文武双全已经不足以形容张敬修的才干,还要加一个字:风或骚。
岭南画派是中国美术史上近现代以来的重要流派。这个我们可能都知道,但是,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岭南画派能成为一派卓然独立,张敬修是幕后的重要推手,而且,他自己也是重要成员。比金石比他的绿绮台琴更为宝贵的是,他没有以金钱权势的白眼鄙睨本土的文人画客,他没有用曾经舞弄刀剑的手去打压他们借以抬高自己,而是用有力的双臂托起他们,捧在掌心爱抚地呵护着。他的家里有两个驻园画家,居巢、居廉,衣食无忧,潜心创作。他们由张敬修供养着。居巢、居廉者谁?国画大师高剑父、关山月的师傅和师祖也。关山月者谁?人民大会堂巨幅国画《江山如此多娇》之作者也;毛泽东一生唯一亲手题写画名的为哪幅画?“江山如此多娇”也。岭南美术院,不在广东,不在深圳,就在可园的后门口。
可园的建筑多以“可”字命名,可楼,可轩,可堂,可洲……你在登楼,穿堂,依轩的时候,仿佛随处还能听到主人小心的提醒:慢点啊;谦逊的询问:这楼可以么?这轩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