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我回家的路

想不起来第一首诗歌是给谁写的了,总之从那时我便踏上了一条真正的归路,那就是回家的路。

当诗歌经历着千奇百怪的蜕变的时候,我一直在这条路上走着,所以我没有迷失方向。我常常想着一个问题,我真的是爱诗歌吗?为什么我只能在极少部分诗人的作品中看到爱的影子,而那些红极诗坛的旗手却让我无颜面对。更多的时候我只是读自己的作品,像一个自渎者深陷而不能自拔。我非常明白这是一种自己掘自己墙脚的游戏,我的确希望刨出自己的根。经过多年的自我发掘,我在一个特别孤单的年份才突然明白,我是在用诗歌寻觅、塑造自己从少年时代便缺失的另一半,那个唯美的、浪漫的、温情的家。

从宋词开始,从少年开始,我的梦境越来越具体,通过一连串地调焦,我发现了太多已经模糊了的风景,原本那是我对家园的期冀,却在从乡村到城市的奔跑中无暇及顾了,或者是被那些世俗的奋斗遮蔽了。此时,只有诗歌还在带我走,或者是诗歌中的梦幻不忍离我而去。我在这一年中,终于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那坛女儿红,她是我童年就开始窑藏的生命之酒,十多年来,已经忘记了她的埋藏地点。这一年,灵魂深处的孤苦使我不由自主地掘地三尺,也许是感动了那些已沉入泥土深处濒临死亡的记忆种子,唤醒了那根早已失血的肋骨。

我终于走进了诗歌背后的爱,在这时我才真正地理解诗歌是多么的重要又是多么的不重要,原来它只是一块芯片,只有放进童年和少年的思想线路中,只有在灵魂内核的驱动下,才能显现激情与幸福的秘密。通过诗歌背后的爱的引导,使我重新找到了与伊甸园对接的最后一丝希望,那是灵魂墓园最后的一片空地,虽然已在孤伶与忧悒中期待得太久,但又怎能不为那久久地期待而付出历经血与火的灰烬呢?这是我们永不分离的最终形式,也是我借助诗歌回家的至上至纯的目的。

当那些不再冰冷的泪水温暖我的时候,我听到了幸福在路上的召唤,这是生命流浪中的福音,是诗歌给我构建的温馨故园,此时,家的幸福开始预演,那些缺失已久的,唯美、浪漫、温情的爱超越了诗歌,超越了文字和语言。

新月满窗诗已远

当我们在新月下相拥而眠的时候,我把诗歌放在了什么地方?很久以来,我们把这些超越诗歌的幸福放在诗歌里,已经制约了她对于灵魂的支撑力量,在诗歌里用诗歌逃避那些需要以痛苦置换的幸福,是诗人的懦弱,容易成就诗歌对诗人生活的深刻伤害。

我们因为诗歌发掘了多少隐匿已久的爱?我们又因为诗歌而转移了多少隐秘的幸福?

如果不是爱的过程,如果不是痛苦蜕变为幸福的过程,如果不是关照灵魂映像梦幻的过程,诗歌还能让我激动、思考点什么?然而,在这些过程中,我的沉迷更多的是对现实生活的躲避,是企图在诗歌中重建灵魂的故园。从骨子里来讲,自己总是认为这是一种虔诚的、纯粹的、艺术的生活状态,带有宗教般的自我安慰、自我澄净、自我忏悔的文人情结。这种种沉醉的感觉持续了整个的青春期,成了保护自尊、消解痛伤的麻醉品。在诗歌精神中迷失是必然的,那些原始的、尖利的青春热情慢慢冷却、钝化,甚至转入对痛苦的隐忍,对伤感的认同。

诗歌带给我的,除了隐蔽自己的希望和激情之外,还有对于生命的蔑视。我常常在绝望的时候写诗,然后读自己的痛苦,对于期待已久而又唾手可得的灵魂慰籍常常不屑一顾,安于命运的困苦与灰暗,这是对生命的虐待,往往使自己拒绝或者错过了丰富生命的那些色彩。

所以,当那些曾经梦寐以求的幸福降临时,我突然感到了诗歌是那么的苍白,除了那些伤情的回忆和婉转的暗喻,一个心神震颤的悸动足以穿越诗歌的尽头,带动我走出孤独的世界。我的激动无法自已,我是沿着诗歌走出了诗歌,是诗歌以及诗歌所沟通的爱意给了我重返青春的信心和勇气。打开锈迹斑斑的镣铐,以一个处子的心境,重新面对生活,重新找回少年时代的激情和浪漫,这注定了我的重生,也注定了我与诗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生死之缘。

在这扇挂着新月的窗前,我们所能够拥抱的幸福也许与诗歌无关,但是,曾经的诗歌、曾经的痛苦,赋予了这份幸福以拯救生命的意义。诗歌与幸福的距离就等于生命中痛苦与欢乐的距离,我们跨越这些空间的过程,也许就是爱的过程,所以我们与诗歌的距离愈近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