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路明

父亲是南方人,但却有着北方人的气质,一米八的个头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在我小的时候,从事地质工作的父亲长年工作在野外,偶尔回家一次,我便像躲避陌生人一样藏在妈妈的身后,妈妈说:“那是爸爸回来了。”我才放心地走过去。在爸爸与我一阵玩耍后,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然而与父亲相见不久,他便又离家去工作了。这一走又是数天、数个星期,甚至数个月。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渐渐闻出了父亲身上特有的味道。那是一种奇特的味道,一种成熟的男人特有的气息,其发间飘出的那淡淡沁人心脾的清香,令人回味。因为父亲经常把我扛在肩上,恐慌的我便紧紧地抱着父亲的头,那发间的香味扑面而来,这使我很快熟悉并喜欢上了父亲的味道。因而父亲不在家时,我有时还从其枕头上寻得父亲的气息。那是一种温馨的芳香,是一种给人带来安详和慈爱的气息。

随着我告别了小学、中学,来到了农场。没有离开过家的我第一次告别了父母,来到了乡下。想家的情愫缠绕着我,父亲的味道让我期盼。那时父亲所在的地质队在光山县十里庙。当我从农场来到了队部,走进父亲的寝室,父亲那熟悉的气息立刻吸引着我。我清楚地记得,当我进门时,父亲正坐在床边自己缝着衣扣。看到我从农场回来,父亲非常高兴。他从食堂打来了香喷喷的肉菜。那时,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队部食堂的炒菜、馒头和大锅煮的稀饭,是那么的香。我们边吃着饭边聆听着队部高音喇叭转播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父亲看着我幸福地吃着,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碰到运气好的话,赶上队部放电影,我还能坐在大操场上与父亲一同观看一场露天电影,回想那时,可真叫幸福啊!

参加工作后,我正式成为一名地质队员,和父亲一样长年工作在野外,只有冬季收队后冬训时,各分队才陆续回到队部。在每年冬训到过年这一段时间里,是我难忘的一段幸福时光。因为这时我又可以与父亲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又能经常闻到父亲那特有的男人的味道,一种我最至亲至爱的父亲的味道。

后来我结婚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丁丁”,我时常像父亲那样逗孩子,并经常趴在儿子头上闻他的味道,并故意说:“臭丁丁”。孩子也像我一样抱着我的头闻我的味道,我便问他:“你闻到了什么味?”他笑笑说:“爸爸味。”

幸福的日子总是令人难忘的。不幸的是父亲在繁重的工作压力下,积劳成疾,身患重病,虽经医生的努力诊治、母亲的精心护理,他还是匆匆地离我们而去,我永远失去了最最疼爱我的人。送别父亲的时候,我们来到殡仪馆,在休息室,我独自静静地守在父亲的身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指甲剪为父亲修剪了指甲,并用指甲剪上的小锉刀仔细将其打磨圆润光滑。这也是我最后一次闻到父亲的气息,多么熟悉的味道,它仍是那样强烈地感染着我、震撼着我。我贪婪地闻着,也许我再也闻不到父亲的味道了。

然而我错了,父亲虽然已离开我们多年了,我仍能闻到他的气息。父亲的味道仍是那么的浓烈,它就像祝福一样永远笼罩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