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朝
爱书的人都不喜欢把书借出去。
去世不久的国学大师季羡林一生读书、写书、收藏书,他从不外借自己的书籍,生前没有丢失一本,去世后却遭到被盗,书籍丢失达5000余册,与珍爱书籍一生的老先生大大地开了一个两个世界的阴阳玩笑。一代伟人毛泽东酷爱书籍和书法,有一次他借黄炎培的一本难得的王羲之法帖,讲好一个月归还,可黄先生三天两头打电话催还,毛泽东不无幽默地说:“到一个月不还,我失信;不到一个月催还,他失信,谁失信都不好。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毛主席的一席话,道出了不愿借书的原由。许多人借书,不讲信用,认为一本书不足挂齿,书主不好意思催还,借者也懒得归还。天长日久,书没影了,借者无意,书主则耿耿于怀,终身记挂。
笔者是嗜书如命的人,业余时间除了读书、买书,还是买书、读书。随着年龄增长、记忆力渐渐减退,过去许多事情已不大记得,诸如借钱借物不还,能够泰然处置,但多年来他人借我的书却历历在目,如数家珍。
上世纪80年代,电视慢慢进入中国城市的普通人家,《小白菜与杨乃武》电视剧迷倒了一些性情中的男人。我由于值夜班的关系,未赶上看电视剧。同事们一到办公室就纷纷谈论起昨天的故事情节,我犹如云里雾中。出于好奇,我到书店买了一套上、下册的《小白菜与杨乃武》书籍。还没等我掀看几页,就被同事借去了,等她还时,只剩下册,上册已无踪影。至今,我还不知道杨乃武与小白菜精彩的故事是咋回事——同遗失的书一样,留下了一二十年的遗憾。
与张艺谋同出于西北的当代文艺奇才贾平凹的《废都》出版后,几经印刷还供不应求。我在外地出差从地摊上高价购得一本,看到一半就被同是喜爱小说的同学借去,又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据说这是当代的《金瓶梅》,我总想再去欣赏。苦苦等了16年,《废都》以新的面目出现,我在第一时间跑到书店,一下买了两本,心里对那些借书不还者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买两本,一本收藏,一本阅读,再不怕你有借不还了吧。
借书的人分三种,有又借又买的读书人,有只借不买的二手读书人,还有只买不借的藏书人。第一种,属于真正爱书读书,苦于当时又无法购得的,或嫌贵不愿购买——天下读书人都是穷人啊,只好采取借书不还的下策。第二种,像喜欢吸烟又不愿掏腰包的二手吸烟人一样,只看不买,天下所有人的书都是我的书,想看就借,借了就是不还,看你如何。
我还遇到几个艺术家,由于酷爱读书,又苦于当时买不到那套珍贵的书籍,我有几套价格不菲、难得一见的贵重书籍被朋友借去几年杳无音讯了。我知道,他们之所以不还是他真正喜欢这套书,放在我这儿,躺在书架上只是装装门面,显摆而已,对于他就有可能是成就他艺术事业的一步阶梯了。高尔基不是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吗”?这是真正的爱书人,书价贵了一点是一方面,买不到是另一方面,这样的借书人情有可原。鲁迅《孔已己》里的孔已己还说,读书人,窃书不为偷呢。
我是藏书人,见书就买,家里藏书颇丰,能够翻阅一遍的只是十分之一,作为藏书爱好者,喜爱书籍胜过前述两种人。有些别人借走一去不复返的书,能够补上的我马上到书店重新补上,仅《围城》一书我买了借,借了买,不下5本。当然还有诸如王羲之、启功书法巨匠的珍贵法帖,冯骥才的文学名篇,还有一些中外文学名著散落他处、再无回到我的书房里的,仅撰写此文聊作祭祀,愿它们的精神不死,灵魂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