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林
高中一毕业,王朋就参加了生产队劳动。
刚开始劳动,王朋冲在前面,重活、脏活抢着干,担塘泥,做农活,没有不汗流浃背的。歇工时,不是自个儿看看书,就是给社员们读读报纸、讲讲形势,感到劳动也是很快乐的。一次,大队支书在听到生产队反映后,还说这样的年轻人难得,应该好好培养。他知道后,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干出个人模狗样来。
转眼到了栽秧季节。队长把劳力分成三拨,一拨犁田、一拨施肥、一拨做杂活。王朋自愿犁田。他边学边犁,边犁边学,使出浑身解数,累得腰酸腿软,总算在别别扭扭、磕磕碰碰中挺了几天。犁陷泥田时,王朋可遭罪了。那陷泥田,一踏进去脚半天拔不出来。他个小,身体单薄,铁犁又重,累得喘不过气来。赶牛的方法也不熟,牛无所适从,索性停下来,扭回头,一对牛眼瞪着他。有时掌犁不准,不是犁走表皮,就是犁尖扎进深土,牛拉不动,挣断了牵绳。自己成了泥猴子不说,后面的牛又顶了上来,他手忙脚乱,只得请人帮忙重新套犁。瞧那施肥、做杂活的,这树荫站站、那埂上坐坐,又闲散又舒服。哪像犁田的,牛一套上,周而复始地围着田转,个把多月都不会闲下来。犁麦田吧,土疙瘩碰着,麦茬戳着,也怪难受的。经常帮忙的人劝道:犁田连我们都吃不消,何况是你?还是换个活干吧。听到帮忙的一说,王朋心动了。下午收工后,他找到队长再三说明原因,要求换活。谁知队长脸一板:你不犁谁犁……那没有一点人情味的语气,一下子激发了他的豪气,他牛鞭一扔,扭头就走:明天我就不犁了!
第二天,王朋赌气加入了施肥的一拨。下午,社员们在一起开会,会计主持会议,队长先小结了一下前段生产情况,然后话锋一转,劈头盖脑地批评起王朋:才搞几天活就捣蛋,不服从领导,目无组织,干起活来拈轻怕重,并说这个态度必须要压下去,要严肃处理。王朋一听就火起,怪不得上午大柳树下班子的几个成员嘀嘀咕咕半天,原来是在策划批斗会呀!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当着社员的面,一再地解释原因,求得大家的同情。可队长就是不依不饶,队长夫人还火上加油。读书,读成了满肚子青菜屎……。话说得尖酸、刻薄、难听,几个扛二蛋的时不时放些冷铳。王朋忍不住了,掂起凳子往会场中间一顿,他的大哥也跟了上去,帮助弟弟应付着前后左右的责难,据理力争。一些同情的,说一些公道话……,渐渐的,会场的情绪缓和了下来。山里的天黑得早,会议不得不草草收场。王朋知道,小鞋恐怕是牢牢地穿定了。
打那儿起,王朋的境遇真的有了大的变化。他被另眼相看了。劳动日八分降成七分。大队组建青年农场,专种拦河改造的大寨田,抽他去当班长。场长看到他的工作实绩,知道工分拿的低,便主动去协调,但每次都落了空。大队培养他当兽医的动议,也被回绝了。当兵吧,说是上中农。后来当民办教师,受到的刁难更是一次又一次。最后,支书火了,校长也急了,才勉强得到小队的同意。那一年,他伤透了脑筋。
上天终于有眼,不久,高考制度改革,他一举登榜。临走时,伙伴说,是龙总会冲天的,他笑了笑,未置可否。
多少年后,王朋回到家乡看望父母,意外碰到那时的队长。队长不无歉意地说起当年的事,他紧紧握着队长的手,不无感慨地说:都过去了。唉,那个年代,谁能把握得了呢!说罢,他俩相视一笑。